「别说对不起,你尽力了,别太苛责自己,我会坦然接受最后的命运。」曾经是个光芒万丈的男人,此时,只能静静的等待绝望的来临。
她无法不心痛,很多安慰的话全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的、更用力的将他抱得更紧。
这个拥抱让他喉头酸涩得再也说不出话,却让他的身心感到无比温暖,甚至眷恋这样的味道,想永远占有……但,他没有永远了。
这一晚,齐雨静没回到客房,她静静的陪着谢皓晨,而他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黑夜、晨曦、直至天亮。
时间,终于来到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天。
早上九点,房门打开,谢天鸿、潘雯芳走进来。
两人来到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谢皓晨,神情净是无助的痛楚、眼眸泛起泪光。
还是不行吗?老天爷,不管是风水堪舆、命理、看相占卜、天文星象,不管是不是迷信、会不会受骗,他们都去问、去做了,一直到齐雨静出现,给了他们最大的一个希望,但,老天爷还是不肯将他们的孙子还给他们!
不久,柯郁茜跟萧昌玮也来了。
「皓晨还是无法醒来?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今天了!」萧昌玮表情严肃,但心情是愉悦的,什么国际名医,看来也是虚有其名。
柯郁茜就没那么费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她趾高气扬的抬高下颚,「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几个小时,齐教授是不是该准备叫你的人将所有的仪器拆掉搬走?」她的目光移到站在床铺右边的齐倬维,「别说我不近人情,最晚八点,我会回来,希望这里都已恢复原状。」
「这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齐教授——」谢天鸿先是狠狠瞪着她,又急急的看向齐倬维,但齐倬维抬手示意,「我们的确也该走了。」
谢天鸿脸色刷地一白。
柯郁茜露出得意的笑容。
「齐教授,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可否再多待个几天看看?」潘雯芳眼眶泛泪,拉着齐雨静的手哀求,「雨静,帮奶奶再求求你堂哥啊!」
她眼眶也见热泪,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说不出话,就怕自己会哭了出来。
她悲伤的看向背对着自己,刻意站在落地窗斜角阴暗处的谢皓晨,他肯定是最难过的人。
谢皓晨确实是心如刀割,奶奶的泪水与哽咽哀求都让他心痛如绞。
「奶奶,我们说好一个月的,而且,我现在是有家归不得,而我想回来了,想自己照顾皓晨,也想好好经营皓晨在乎的公司,所以,我现在要回公司工作,现在一切应该都很清楚了吧,全是做白工,让大家白忙一场!」说完这强势又嘲讽的一席话,柯郁茜优雅的走到床边,虚假的俯身亲吻谢皓晨的脸颊,再起身,目中无人的转身步出主卧。
谢天鸿气闷无言,潘雯芳仍是泪涟涟的一直拜托齐雨静,「再试试好不好?」
「谢奶奶,别为难我堂妹,她有她的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何况,还有几个小时,老天爷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齐卓维说得平静,眼睛看的是刻意背对着家人的谢皓晨,而他紧握发颤的双拳,多少泄露出他的痛与悲。
「我先带她出去冷静冷静。」谢天鸿也很难过,但能怎么办?他勉强振作,拥着哭个不停的老伴先离开卧室。
「你还不走?」齐倬维很不客气的看着仍将目光放在堂妹身上的萧昌玮。
他点点头,走了一步,却忍不住又停下脚步,面对齐雨静,「等你愿意放弃皓晨后,希望能由我来取代他的位置。」
齐倬维挑起浓眉,注意到某个阿飘终于转过身来,双眸冒出愤怒之火!
他嘴角上勾,好心的走上前,拍拍萧昌玮的肩膀,「提醒你,她的男人还没死。」
萧昌玮不愧是变色龙,表现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我对令堂妹是认真的!」
齐倬维不屑的半眯起黑眸,「你还真的把她的男人当死人了,小心他气到回魂醒过来。」
冷笑话吗?萧昌玮在心里嘲笑,但还是没说什么,向她点个头,走了出去。
齐倬维看着谢皓晨愤怒的眼神紧紧的跟着萧昌玮,连人都看不见了,还是怒火高涨,那两道烈火般的视线就像要在墙壁烧穿两个洞,一路追杀向萧昌玮——
像是意识到什么,齐倬维俊美的脸上浮现神秘的微笑,再看了谢皓晨一眼,也看了用担心的目光一直盯视着谢皓晨的堂妹,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拿了桌上的医疗纪录,他迳自往门口走去,离开前,不忘顺手将墙面上的监控萤幕给切掉。
第6章(1)
谢皓晨想杀人!
生平第一次,他有这么深的恨意,就连在发现是多年好友与自己倚重多年、甚至曾有过几夜情的女秘书联手毁了自己,他都没想过要杀掉他们。
但现在,萧昌玮竟然厚着脸皮,在他的肉身无助的躺在床上、在他的魂魄要消失在这世上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对齐雨静是认真的?!
「皓晨哥?」
齐雨静不得不唤他,算算时间,他怒目瞪着关上的房门已经超过十分钟,而她甚至怀疑他没发现堂哥已走出去。
这一唤,他才收回目光,慢了好几拍的发现房间里只剩她跟他。
他再也忍不住的看向她,「这世界好男人很多,但是,你绝不要跟萧昌玮,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再用力的对萧昌玮挥上几拳,狠狠的将他打趴、狠狠的将他打死!
瞧谢皓晨双阵还是火花四射,她不是很明白,何必为那种人生这么大的气?
「我知道,我也保证绝不会是他,好吗?」她盈盈一笑。
「那会是谁?」他问得直接、问得极冲。
她一愣,「我也不知道,我没预见过那个人。」
他在做什么?又在说什么?甚至又在在乎什么?谢皓晨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他尴尬的别开脸,没再说话。
她起身为他倒来一杯茶,做了手势,看着他喝了几口后,换她拿来喝了几口。日复一日下来,这成了一种默契,一个无形的喝、一个有形的喝,近一个月来,他们每一天就这么共食、共饮,像一对不分你我的男女朋友。
也许出身在灵媒家族,她对这样的分享没有太多的遐想,但一次次下来,谢暗晨却开始出现不同的身体反应。
他开始会心跳加速,也许是她太纯真,他的身体太诚实,一回、两回、三回……无数次的上演间接之吻,他的身体有了欲念,一颗心不由自主的评然悸动。
说来,这是生平第一次,他对女人有了「未来」的希冀,希望她对自己能有更多的回应、更多的倾心,但他也明白,这需要时间来培养、来堆叠。
可是,他没有时间来扭转自己的命运,老天爷对他太苛刻了,在他的生命即将来到终点前,才让他遇到她,叫他如何甘愿?!
这样深切的遗憾,定会让他带到下辈子!
她放下手上的茶杯,凝睇着他黑眸里深切的悲哀与不甘,「你肯定有很多很多遗憾吧?那么,找一件你最在乎的,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去帮你完成,好吗?」
仅仅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他的情绪?这不就让他的遗憾更深了?他苦笑,说来,灵性聪慧的她对他的全心全意无人能比。
而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定定的注视她,「我突然很后悔,没有一个让我放在心上,我爱她、她也爱我的女人。」
这个话题很严肃,她的眉头不禁揪紧了。
齐姥姥给她的资料里显示,他这一辈子在男女情爱上寡情,全然是他父母的商业婚姻、夫妻各自寻欢的生活态度,以及身为独子的他孤寂的童年所致。
尤其在他父母离婚后,他的母亲拿了一大笔赡养费飞到欧洲过新生活,从此不再联系,直到她车祸过世,当时他不过才五岁。
至于外遇不断的父亲,则不时带着新的女人出现,以钱包养也以钱打发,直到后来生病过世,虽然那一年,谢皓晨才十岁,但「女人没心没肝没肺,只要用钱都能收买、丢弃」,成了他对女人的既定印象。
这对女人实在不公平,问题就出在他的父亲尽找些肤浅又贪财的女人。
沉默许久,谢皓晨又开口,「父母离婚甚至到最后的离世,我都觉得无所谓,一直到高二那年,我突然发现自己非常羡慕有父母的同学……」
他再次停顿,脑海浮现当时的景象,「明明是无聊至极的校庆,同学与他父母在砸水球游戏里的互动及亲密氛围,竟让我伫足盯视好久。」
她替他感到难过,但体贴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伴。
「或许在内心深处,我也是渴望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人,只是,我不够勇敢,不曾想去追逐。」谢皓晨深吸口气,苦笑摇头,「但在此刻,却又庆幸自己没有去追逐,不然,世上不就又多了一个破碎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