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恐怕心中也是有所猜测,所以才私下跟自己提及平南侯与伯爷夫人的关系,也是在暗示她如若坚持独自上路,恐怕路上仍不太平。
田满察言观色,情知大姑娘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于是声音恢复了正常大小,道:「大姑娘,齐世子说得对,咱们还是跟他一道去找平南侯吧,出了昨晚的事,老奴这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咱们安全为上啊。」
程玥宁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见她不再拒绝,齐渊的脸上一下就有了笑容,高兴地冲她说道:「席姊姊,到时候回到京城,我邀你到我们国公府玩啊。」
程玥宁但笑不语,这孩子大概是傻了,他们两个就算年岁有差,但五岁之内都算在结亲范围,定国公府的人可未必欢迎她过去作客,怕还要揣测一番她到底是什么用心和目的才是。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当年虽然只在京城生活了几个月,但是已经足够让她领教那些富贵高门当家主母们的思维习惯了。
恐怖如斯!不小心碰个面,都能被人揣测出十七八个版本的不怀好意和不良动机,活成那样是真心有点儿累。
当年老娘不耐烦过那样时时刻刻动脑费神、劳心劳力的生活,直接就甩了张和离书给安远伯,然后她们母女终于自那座京城脱身而去。却没想到数年之后,她竟然又莫名其妙的转了回来,简直是无比的恶意。
田满的内心也是满满的槽点,这位齐世子真是有些不靠谱,男女有别不懂吗?就算要邀请他们家大姑娘去国公府玩,那也得是国公府的姑娘下帖子邀约啊,他邀约那算怎么回事?其他人立马就会联想到不该联想的地方去,对他们大姑娘的名声是半点好处都不会有。
突然之间,田满就有些后悔劝大姑娘答应同齐世子一道去见平南侯了。
他们大姑娘如今正是适婚年龄,又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被接回府,正常人家都会想到伯府大概是有联姻结亲的意向。
可是,他们伯府真的没有这样的意向啊!他们大姑娘回京会待多久都还是个问题呢,她那个继父可真心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大姑娘已经是程家正儿八经上了祖谱的姑娘,婚事上他们伯府还真未必能作大姑娘的主。
总之,这真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
得知马车里坐的是安远伯府的嫡姑娘,那队兵士都没敢将目光随意往马车的方向瞅。
开国元勋家的贵女,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云端上的仙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因为这群官兵的出现,齐渊也不好继续跟程玥宁同乘一车,而是要了匹马骑。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齐渊突然调转马头策马朝着来处疾奔而去,「我去去就回。」
远远的,他的声音传回来。
领队的将军赶紧派了数名亲兵追上去护卫,队伍也因此只能留在原地等候。
齐渊果然并没有耽搁多久的时间,大约也就一刻钟吧,他和几个护卫便一起回来了。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直接跳上了程玥宁的车辕,喊了声「席姊姊」,然后直接钻了进去。
程玥宁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顶白纱帷帽,有点吃惊,「给我的?」
「对,随行的都是军营里的糙老爷们,你出马车的时候就戴上它,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有这个必要吗?」程玥宁真心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这样他们就会觉得席姊姊是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了。」齐渊振振有词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程玥宁简直无力,事实求是地说:「可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被他这么一闹,倒显得她有几分丑人多作怪的意思了。
「有些人的美是用眼睛看不出来的。」齐渊如是说。
程玥宁:「……」谢谢你对我的无脑夸奖,但我并不觉得荣幸。
不久之后,定国公府的护卫们急匆匆寻来,成功与这一行队伍汇合。
国公府一行护卫十几人,一身风尘,行色匆匆,在终于看到他们家完好无缺的世子时悬在心头两天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在安远伯府的人还没觉得此行有什么不便的时候,齐渊这个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却已经对他们的大姑娘全方位保护起来,杜绝外人对她的一切窥探。
马车周围除了伯府的护卫就只有他定国公府的护卫,其他人休想靠近一步。
而程玥宁的马车除了他本人,那就是其他人的禁地。
对于安远伯府,齐渊是嫌弃的,嫌弃他们一帮糙老爷们不会伺候姑娘家,表示这事得他们生养了一堆姑娘的国公府的人来做才行。
定国公府是个神奇的地方,府里阴盛阳衰,府里的姑娘真是养了不少,嫡的庶的,拉出来据说能组两个马球队。与此相对的却是府中男丁凋零,所以才造成了齐世子身上那点形诸于外的脂粉气。
但齐世子现在却如此得意洋洋表示自家是养姑娘能手,还是让程玥宁的心情有点儿小复杂。
少年,你家长辈恐怕不会觉得这是件多么引以为傲的事啊!
心情复杂的程玥宁,就这样跟着齐渊一起去见平南侯。
有了这一队官兵的相护,他们这一路走得倒是极为平安。
第三章 代父休妻(1)
平南侯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浓眉大眼,颇有威严,颔下还蓄了短须,降低了不少颜值,但从他的长相还是能看出现任安远伯夫人应该长得差不到哪里去。
毕竟侧室小妾通常都是以颜值见长的,而安远伯夫人是庶出,她的母亲是老平南侯的一房小妾,长相上肯定差不了。
这倒让程玥宁忍不住翻出了以前的陈旧记忆,好像当年她和娘去京城的时候,伯府里就已经有一位美貌惊人的姨娘了,而且她还生了一个跟她一样美丽的女儿,也不知道现在她们母女过得如何,她还真有一点点的好奇。
如今的伯爷夫人和那位如夫人,两个人在颜值上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呢?
军队临时驻地的主将营账内,程玥宁安静端庄地坐在一边,而齐渊和平南侯正在交谈。
她头上的帷帽并没有摘下来,因为营账里还有其他人在,齐渊直接阻止了她,平南侯也没有表示异议。
她心里虽然闪过这些杂七杂八的有的没的,但是仍将那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进了耳中。
平南侯对于此次因自己失误险些造成齐世子面临生命危险,表达了深切的歉意。
而齐渊则轻描淡写地表示了没什么,完全看不出半点儿两天前在小镇门口看到官兵时那怒发冲冠时的影子。
那个原本在程玥宁看来单纯坦率的少年郎,此时倒是完全符合他定国公世子的身分,言谈举止从容大方,有着属于他的世家子弟气质。
程玥宁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失笑,原是她想得差了,生在那样的富贵锦绣乡,哪里会是那么简单便能看透的人啊。
「侯爷有军务在身多有不便,我和席姊姊也急于赶回京城,因此不在此多做打扰了。」
「本侯还是派队人马一路相送吧,也可保此去路上不会再出意外。」
「不必如此劳师动众了,国公府和安远伯府的护卫合在一处,足可保证我和席姊姊的安全,此次过来,也是为感谢侯爷派人相寻之情。」
「不敢不敢。话虽如此,但」
「侯爷不必再说了,侯爷的军务要紧,军营重地,我等也不便多留,就此告辞。」齐渊直接打断了平南侯可能的说辞,起身告辞。
程玥宁也随之起身,施礼告辞。
平南侯见状无法,只能将两人送出了营账。
自始至终,程玥宁除了刚进营账时说了句「小女子见过平南侯」,便再没说过只言片语,全程都是齐渊在与平南侯打机锋,很是省了她的力气。
出了营地,齐渊将程玥宁扶上马车,然后在马车边朝着站在营门处的平南侯拱手抱拳,「侯爷留步,我们就此告辞了。」
「世子一路保重。」平南侯抱拳回了一礼。
齐渊点头,然后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轻扯缰绳,在马上又冲他抱了抱拳,这才双腿一夹马腹,车队也缓缓驶离营门。
看着慢慢走远的一队人马,平南侯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而离了平南侯营地的齐渊心情却是极好,驾马走在程玥宁马车边,隔着车窗跟她说话。
「接下来咱们需得加快行程,京里的安远伯情况大约是不太好了。」在他察觉出她对伯府亲情淡泊之后,同她说话时也会刻意避开诸如「令尊」这样的称呼。
在席姊姊心里,大概她的父亲只有继父而已,安远伯在她这里完全没有存在感。
程玥宁则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位一定要请她进京的极贵之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她就算进京又能起什么作用?且她人还没进京,京中的刀剑却已直指而来,可见得这其中必有她所不知道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