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小船一路顺风顺水地回到了肉铺,然后开始打包东西。
左邻右舍的人看到了就有过来打听的,一听说程小老板要进京,铺子暂时不开要租出去,顿时都炸了,一时间闹哄哄的,甚至都没等到程玥宁去找中人,便有人直接找上门来表示自己想租。
程玥宁就让对方找个中人过来,她得先打包东西。
于是等她该打包的东西都打包到小船上的时候,中人也按照她的要求跟承租的人拟好了契约,她看了看没问题,就签了。
签完了契约,又将一些不准备留下、承租者也用不上的东西便宜处理给街坊,她这才找人去富江客栈送信,让老管家到书院所在的南山山下等她。
之后,程玥宁就划着自己的小船一路又回了南山。
等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完,时间已到申时,天色尚亮,程玥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在书院住上一晚再走的时候,就见她老娘直接提着一个包袱走过来。
「呐,你的行李我给你打包好了。」陶二妹将包袱塞到了女儿手上。
程玥宁的心情一言难尽,这真的是亲闺女的待遇吗?
陶二妹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地说:「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别让自己吃亏,还有早去早回。」
「哦。」好像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离情别意,果然还是亲母女。
看女儿好像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陶二妹的心火蹭一下就蹿了上来,忍不住又往她脑门戳了一指,「看你这傻样儿,真的不知道你那两个哥哥是不是把年龄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最后还要你这个傻姑娘去给他们撑腰,真是两个不省心的废物。」
好吧,老娘的言语打击面挺广,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毕竟都要走了,临走前还顶嘴,好像不太好。
嘴上虽然是满满的嫌弃和埋汰,但陶二妹还是跟丈夫一路将女儿送到了山脚下,亲眼看着她登上了安远伯府的马车。
程沛并没有再多做叮嘱,该说的他已经都跟女儿说过了,在她周全不到的地方他会想办法替她周全的。
马车驶动的时候,程玥宁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爹娘和小弟挥了挥手,大声道:「回去吧,我会早去早回的。」
看着载着女儿的伯府马车渐行渐远,陶二妹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
程沛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揩去脸上的泪,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年幼的程昱不明白母亲为何而哭,只能笨拙地伸手替她擦,自己的眼眶莫名地也跟着红起来。
程沛见状,叹道:「好了,别哭了,你看昱儿都被你吓到了。」
陶二妹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拿脸挨挨儿子嫩滑的小脸,安慰他道:「昱儿乖,娘没事。」
程沛拥着母子俩转身往山上走,边走边道:「你也别太担心,阿宁从小在战乱中长大,是有大主意的人。」
陶二妹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嘴里碎碎念着,「可京城那地方的人真的是太复杂了,阿宁这傻孩子,我就怕……」
「你呀,也别把咱们阿宁想得太蠢了……」
夫妻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第二章 小镇避雨惊魂(1)
狂风怒吼,大雨倾盆,在水雾弥漫中,道路难辨,行人止步。
一道银光从空中闪过,只闻「轰隆」、「喀嚓」声响,雷声轰鸣中,道旁的一株粗壮老树折断了一截树干,轰然落在道上,正正落在一辆由远而近的马车前,阻挡道路。
护卫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尚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听闻一阵接连不断的山石泥沙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将前方道路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前路不通,只能调转马车,朝来路返回。
顶着密不透风的雨帘,迎着呼啸而来的疾风,一行人行进得万分艰难。
这场雷雨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先前没有丝毫的征兆,突然之间便骤然而临,让行人张皇失措。
听着车外风狂雨骤、电闪雷鸣,车内的程玥宁心中也是惊骇莫名,若不是先有断枝阻路,他们再继续前行,只怕就要埋没在那一片泥石流下。
人祸犹可避,天灾却往往让人无计可施,只能暗自道声,侥幸!
跟程玥宁一样惊惧的还有坐在另一辆青幔马车上的田满,他这辆车是前引,大姑娘乘坐的大马车紧随在后,方才若非有断枝落地,只怕就算大姑娘能侥幸逃过一劫,他这把老骨头也要葬送在那里。
山道行路,最怕的便是遇到这样大雨天山体滑坡形成的泥石流,几乎是九死一生。
一行人在狂风骤雨中挣扎着终于回到了之前短暂停留吃午饭的镇子,找了家客栈投宿。
看这样的天气情况,短时间内他们恐怕是要在这里歇几天了。
六名护卫即使穿着蓑衣,此时也全都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站在客栈门口身上还不断地往下滴水。
从车上下来,走进客栈的程玥宁看到他们这般情形,眉头微蹙,说道:「先去换身干爽衣服吧。」
护卫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落后大姑娘两步的老管家身上。
田满开口道:「听大姑娘的,先去换衣服吧。」
六人这才退下到客栈房间去换衣服。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客栈内已然只能靠点油灯来照亮。
程玥宁倒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客栈大堂内找处空桌坐下来,点了壶茶。
田满就站在她身边伺候。
「你也坐下吧。」程玥宁是真不太适应这样的主仆分别。
田满告罪一声,便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却也不坐实,随时准备起身服侍主子。
自从离开宣城,他们已经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一路风尘仆仆,除了夜宿,几乎不在路上浪费时间。
而程玥宁此时的装束也已经与当初在宣城时大不相同,虽然在外一切从简,但老管家田满还是尽量比照着伯府规制给自家姑娘准备了相应的衣物服饰,但是在采买丫鬟上,大姑娘坚决不要,他一想这匆忙间采买的丫鬟,难免会有差错,便也就此打住。
除了丫鬟的问题,其他事情程玥宁倒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由得田满决定。
小二执烛台,客栈掌柜亲自捧了一壶茶来。
程玥宁微笑颔首致谢。
田满起身接过茶壶,先用热茶涮了一遍杯子,才给自家姑娘倒了茶轻轻放到她面前。
程玥宁心中满是无奈,也只能对他点头致意。
田满又对掌柜说道:「麻烦店家煮些姜汤来,我们需要祛祛寒。」
「好的好的,」掌柜满面堆笑,「小店简陋,委屈贵客了。」
田满礼貌地回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店家这里的条件已经极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掌柜见对方并没有多少搭理自己的意愿,便识趣地领着小二退下。
很快,换过衣服的六名护卫也重新回到了程玥宁身边。
程玥宁无奈地打发他们到紧挨的另一张空桌坐下,六人依从。
就在程玥宁打算喝完手中的茶就回房歇着的时候,客栈门口又传来声响。
有人骂骂咧咧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边抖动身上的衣裳,一边抱怨道:「这什么见鬼的天气,小爷的身上全被浇透了,少砚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看的天气啊?」
另一个相对较为矮小瘦弱的童子一身小厮仆役打扮,一脸的惶恐陪笑,不住地认错。
那正自拧着自己衣袖上水渍的少年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目光顿住,眉梢微挑,神色带了抹兴味,大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手往田满眼前一拍,道:「田大管家,你不在京城伯府,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的?」嘴上这样问着,目光却已经很自动地往坐在首位的少女看去。
打扮倒是端庄齐整,但是长相就差强人意了些,恐怕还不如他们国公府上随便的一个小丫鬟长得好。
田满在少年走过来时就已经起身相迎,此时恭敬地回道:「小的见过齐世子,这是我家大姑娘。」
「大姑娘?」齐渊若有所思,而后恍然,「你们府上那个嫡出的姑娘?」当年跟着前安远伯夫人弃了伯府富贵一走了之的那个。
「正是。」
齐渊有兴趣了,「那你这是?」
田满道:「奉我家伯爷之命,接大姑娘回京。」
齐渊朝着端坐不言的少女施了一礼,自报家门,「定国公府齐渊,见过席姑娘。」
虽然她早已改名换姓,但她如今毕竟是以安远伯府的嫡出姑娘身分示人,程玥宁倒也没有刻意说明,而是起身敛衽一礼,淡声道:「小女子有礼。」
她在席家排行第五,当初父亲便随口给她取了一个「五娘」的名字,席五娘便是安远伯府嫡出姑娘的名讳。说起来,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