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人家这范儿、这排场,把这场子给镇的。
「哟,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福王!」
巷口停下一顶轿,轿上下来一位锦衣贵公子,然后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身分,惊呼出口。卓奕瑜不理会那些行礼的人,轻摇着手里的扇子,一步一步闲庭信步似地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某张椅子前。
「见过福王殿下。」夫妻两个给他见礼。
按照尊卑,那把交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福王卓奕瑜的屁股底下。
福王从敞开的大门看里面的鸡飞狗跳一地狼藉,用扇子指指里面,问某人,「你这大清早上门,因为什么啊?」
「早上起来心情不好,所以就来了。」程玥宁说着大实话。
卓奕瑜用表情表示了他的困惑与不解。
程玥宁一脸的理所当然,「心情不好找家里庶妹庶弟撒撒气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卓奕瑜:「……」
「当年的安远伯府家业是我四个哥哥陪着一起打下来的,结果享受胜利果实的却只有两个,但是分家的时候好多好东西都给了这一对屁事没干过的,我越想越生气,东西我就算是砸了听响,也不能便宜他们啊,所以我就领着人来砸了。」
卓奕瑜想了想,有点疑问,「你砸些瓶瓶罐罐的也不值什么大钱,值钱的是田庄和铺子还有金银首饰。」
程玥宁微笑,「不高兴了砸砸听听响,蚊子肉小那也是肉啊,我不嫌弃。」正说话间,从门里冲出一个身影,一下子就扑倒在卓奕瑜的脚下,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嘤嘤地道——
「请王爷给民女作主啊,姊姊一大早无缘无故领着人就闯进民女的家里一顿打砸,可怜民女和弟弟年幼无依……」
福王没急着开口,反而好整以暇地摇着扇子看被告。
程玥宁一脸淡定地低头抬头整了整袖子,自语似地道:「我五岁的时候我娘生大病,我为了一口吃的用板砖拍晕了三个比我大的男孩子,那时候我都没找人哭诉年幼无依,这都及笄到嫁人的年纪了,还年幼啊,稀罕。」
她说得云淡风轻,齐渊却听得心中又酸又疼,心疼年幼时的妻子。
卓奕瑜垂眸看地上跪着的席婵娟,眼神微微带了些冷,依旧没说话。
「殿下……」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这身姿、这角度,将她最漂亮的一面呈现到人前,席婵娟觉得没有男人面对她这样的女人不心生怜惜。
于是当她仰面翻倒在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震惊过度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样对待。
其实不说她,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都表示了惊讶,甚至有一些人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福王竟然一脚把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直接给踹翻在地。
「你这种惺惺作态的病娇样,本王见得多了,腻味,换别的。」
齐渊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唇边掩了掩。
程玥宁蹲在被一脚踹得起不来的庶妹身边,右手托在下巴上,端详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地道:「你一副慌慌张张的求救样扑过来,可我看你这发髻妆容分明是仔细打理过的,很精致,你很有雅兴嘛。」
卓奕瑜悠然地搨扇子。
程玥宁从地上起身,齐渊伸手扶住她。
「王爷怎么会到这里来的?」直到这个时候,程玥宁才想起问这么一句。
卓奕瑜合上扇子,敲了敲手心,道:「路过的时候听这里热闹,就过来瞅一眼。」
「那王爷也挺清闲的。」
卓奕瑜自嘲地一笑,「我这身子不清闲怎么办呢。」
「清闲挺好的,我就挺怀念我以前在宣城卖猪肉时的生活,小桥流水人家。」程玥宁脸上浮现怀念之色。
齐渊赶紧安抚她,「你要是喜欢,咱们在京城也开一家,你还当老板。」
程玥宁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那你觉得我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能亲自执刀做买卖吗?」
这个好像就有点不行了,齐渊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在自己家宰杀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她不是不懂变通的人。
齐渊用力点头,拍胸脯保证,「当然没问题。」
程玥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卓奕瑜拿扇子朝门里指了指,问主使者,「你这打算让他们砸到什么时候?」
程玥宁也往里看了一眼,完全把地上正努力站起来的席婵娟给忽视了,「再砸一刻钟吧,还得赶下一场呢。」
「咳。」卓奕瑜因为她这个回答让自己给呛到了,还有下一场,合着今天她还是连台戏?
等喘匀了这口气,卓奕瑜问道:「你下一场去哪儿啊?」
「啊?」程玥宁揣测着他的意思,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还跟着去?」
卓奕瑜微笑点头,「你出嫁的时候是本王背上轿的,本王勉强也算是你的兄长,妹妹要去砸场子,做哥哥当然要帮着掠阵了。」
距离不太远围观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觉得他们可能听错了,昨天晚上可能没睡好。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跑到别人家打砸就已经很出格了,结果,现在来了位亲王说——妹妹打砸,我得去掠阵。
什么清况?
第十一章 表妹不请自来(1)
继打砸了庶妹庶弟的住所后,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接着去安远伯府把那个表舅爷拖出来,让人围殴了一顿,狠狠地!
然后领着她的一票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回去后齐渊就被定国公抽了一顿,然后扔去跪祖宗牌位了。
至于主谋,则被好吃好喝地伺候在无忧院里。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原因很简单——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怀孕了!
消息传出去,大家集体拜服,这是恃孕行凶啊!
赔偿?民不告,官不究,这事严格说起来也算是家庭纠纷。
许多跟着围观的人当时都听到那席家的表舅爷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打他时,国公府世子夫人只扔给他一句「去问席婵娟」,除此之外再没多一个字奉上。
有内幕啊!
当然这些内幕瞒不过八卦的众人,很快就找出了是世子夫人那对庶弟庶妹不安好心,庶妹似乎想设计还住在伯府的那位表舅爷和老夫人「旧情复燃」,还想把世子夫人拖下水,送了张帖子给她,真可说是一张帖子引发的血案。
消息传出后,那表舅爷一家自也是没脸继续寄居伯府,灰溜溜的搬出去了。至于那庶姊弟,被福王当众一踹又有算计人的事,席婵娟的名声坏得差不多,想来未来婚事艰难,而她的弟弟席烨也无颜继续留在书院读书,只能想办法找些抄写工作营生。
而被父亲打了一顿扔到祠堂的齐渊在得知妻子怀孕的消息后,高兴得直接就想跑回无忧院,但被守在祠堂外的少砚给挡回去了。
毕竟现在世子是在被惩戒中,一步都不准离开祠堂。
齐渊急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而身在无忧院的程玥宁也是有些烦恼,自从她嫁进定国公府,婆婆定国公夫人对她算得上很不错,新婚头一个月免了晨昏定省,虽说也有为她自己儿子着想的意思。
目前为止也」直没有插手过他们无忧院的事,不像许多权贵人家的婆婆早早就往儿子床上塞人。以他们目前不到两个月的婚龄来说,就此论断为人其实也不完全准确。
程玥宁并不在乎公婆究竟是怎样的性情,对自己是否喜欢,她会尽到自己的本分,却也不会迁就长辈的不慈。
所以,就算现在她因为暴露了自己怀孕的事而引来了一顿申斥,随后院里又多了几个照顾她飮食起居的嬷嬷,她虽然不喜,但也接受了。就是嬷嬷们这不许那不许的,让她觉得有些厌烦,感觉自己没有孕吐也快要被她们整出孕吐的反应了。
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挺好?
忍耐了三天,程玥宁在吹着微风的午后,把三个嬷嬷都叫进了屋子。
陈嬷嬷一进门就看到世子夫人靠在靠窗小榻的引枕上,手里正把玩着一柄带鞘小刀,心头就是一跳。
随着一声轻响,寒光闪闪的刀身便出了鞘,伴随的是李嬷嬷的一声惊叫——
「世子夫人,快把刀放下,怀着身孕的人怎么能拿刀!」说着便要冲过去。
「站住。」
刀尖指向了她们,三个嬷嬷同时止住了身子。
但是李嬷嬷还是颤抖着声音,白着脸劝说:「世子夫人,不能拿刀啊。」
程玥宁的指尖在刀身上轻轻抚过,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啊,脾气一般情况下是挺好的,但别惹恼了我,我控制力不是很好,说不定会干出些不太好的事情来,你们懂吗?」三个嬷嬷同时低下了头,她们懂了。
「夫人让你们来,我没意见。但麻烦你们安静地待着,我不喜欢被人管头管脚,」顿了顿,她又强调,「很不喜欢。」
「咚」一下,那柄剔骨刀一下扎进了她面前的小桌上。
三个嬷嬷的心都是一跳。
「下去吧,做好你们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