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侧妃虽然很荣耀,但路王脾气实在太大,有时候对自己很疼爱,各种赏赐,有时候又会大发雷霆,跟路王相处总是提心吊胆,很累。
可是看看平云郡王,仪表堂堂,顾盼神飞,对未婚妻还颇多呵护,连他的狗对夏兰桂都十分亲热,至于路王府,人人拿她当笑话,如果自己去路王府拜访,刚好遇上郡主返家探视父母亲,那些四五十岁的郡主,说话更是一个比一个难听。
听说,这场婚事是孙孺人亲自去说的,孙孺人对这准媳妇很满意……
夏兰桂现在骑在前头,跟平云郡王嘻嘻哈哈,神采飞扬,如果自己有那样一个夫婿,也会意气风发的……
朱豪天生八卦,一看秦玫霜的脸,就觉得有戏,拍马跟上,「秦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看。」
秦玫霜回过神,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深吸几口气,恢复精神,微笑说:「我没事。」
她已经知道朱豪是光禄卿的孙子,也是名门之后,两人都是靠着祖父的名衔,一个三品,一个四品,差异也不算大,称呼也就「你」,「我」即可。
朱豪暗笑,心想,这秦玫霜自视甚高,六月节时还冒名捉弄人,好,就来打击她一下,让她知道自己作死是什么滋味。
「秦小姐跟路王听说是柳夫人做的媒,这缘分还真难得。」
秦玫霜微笑点点头。
路王脾气暴躁,别说骂人,连打人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只是一时说话不顺他的意,一个巴赏就赏过来,越跟路王相处,越觉得后悔,可是现在这情形,也不容得她说不,不然不用路王出手,祖父跟父亲就会捏死她,只能安慰自己,王府可是高门中的高门,能成为路王侧妃,地位可是大跃升,将来回到娘家,祖父都要跟自己下跪——只有想到这里,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对了,我跟瑾瑜从小相识,他跟夏大小姐的缘分也很有趣。」朱豪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自顾说了起来,「今年六月节,我们开船出去玩,瑾瑜听一个姑娘弹琴极是巧妙,那船上还颇有雅致的缠满玫瑰,便写了花签过去,不过因为太匆忙,一时忘了落款,虽然是这样,没想到对方却回了信,说自己是太史局丞家的大小姐,孙孺人觉得这信回得好,不是看中身分,而是看中写诗的才情,这才上门提的亲——你说说,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很难说啊?」
秦玫霜一呆,什么?
缠满玫瑰?不就是她的船吗?
对了,今年六月节快结束时,有一封没落款的花签,自己当时因为觉得那一定是身分极低的人所写,想捉弄对方,于是回信,还冒充了太史丞局家的人——一个身分低微的男人跟一个落水的姑娘,很合适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那天写花签给她的居然是平云郡王?
她如果老老实实说自己是黄门侍郎家的秦玫霜,今天的平云郡王妃就是她了。
自己把终身许给一个胖老头子,地位也才三品,可是郡王正妃是从一品……她本可以是从一品的身分,更多的荣宠,更多的富贵,江瑾瑜年少有为,又是郡王,还深受皇上信任,跟已经老得不用上朝的路王爷完全不同。
秦玫霜看着前方不远处跟江瑾瑜说说笑笑的夏兰桂,拳头捏得死紧,这个小偷,偷走她的人生,偷走她的丈夫,偷走她的品衔……
她不会让夏兰桂好过的,她要她付出代价。
第六章 礼多必有诈(1)
晚上,所有人都进了庄子——皇家的狩猎庄子,自然盖得极大,虽然没办法让各家小姐少爷一人一个院落,但一人一间大房却是可以的。
夏兰桂分到的是个小院子,三间大房,中间大房是青和郡主,左边大房是司空家的孙女,叫做唐芷,右边大房就是她了。
妙珠替自己小姐抱不平,「这大总管也真是的,大小姐是未来的郡王妃,居然住这小院落。」
夏兰桂笑说:「小院落才好呢,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唐芷是靠着司空的名义进来,她本身没品级,我不用过去见礼,只要等会去跟青和郡主见个礼,就能休息了,岂不妙哉,要是住进那三进大院子,人多品级高,我可是得一一敲门致意,累都累死。」
高嬷嬷笑说:「还是小姐想得透彻。」
骑了一整天马,早流了一身汗,夏兰桂早早沐浴,换过干爽的衣裳,便领着高嬷嬷去敲青和郡主的门。
没想到一个嬷嬷出来说,青和郡主累了,已经睡下,明天会告知郡主夏大小姐来过。
她心想,赞。
这样省去更多麻烦,不然光是说客气话就要好一会,又不熟,还挺尴尬。
回到房中,吃了些果子,今天是运动够了,不过时间还早,她便把梅花窗打开,吹凉风,享受秋日舒爽。
真好。
夏兰桂笑咪咪的,又过了一会才关上窗户。
高嬷嬷让她选明天要穿哪套骑装,她寻思着,今日穿了火红,明日就穿个藕荷吧,一天艳丽一天素净,这还不把江瑾瑜迷得团团转。
于是对着藕荷色的骑装一指,「就它。」
高嬷嬷笑说:「老奴也瞧着这件不错。」
主仆正在说话,却听得敲门声,夏兰桂心想,难不成是唐芷过来吗?
「来了来了。」妙莲过去,打开格扇,瞬间惊讶,「秦小姐?」
「夏姊姊睡了吗?」
夏兰桂奇怪,怎会是秦玫霜的声音。
虽然不太明白,但毕竟也是见过面,算认识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绕过屏风,笑问:「秦家妹妹怎么过来了?」
「便是想着白天没说什么话,晚上过来找姊姊。」秦玫霜笑意盈盈的说:「也不瞒姊姊,我跟路王爷订亲,多的是人笑话我,只有姊姊待我如常,玫霜心生感激。」
「妹妹的人生自己作主就行,不需要他人认同。」
秦玫霜一怔,「多谢姊姊。」
「快些进来,我刚好在吃东西,我的嬷嬷手艺可好了,你尝尝她做的甜炸元宵,又酥又甜,好吃得不行。」
「姊姊这么晚还吃东西啊?」
「平常不这样的,今天好日子嘛,难得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妹妹若是入夜不食,就不用勉强陪我吃。」
秦玫霜进得屋子,高嬷嬷自然认得她是未来的路王侧妃,因此十分恭谨的奉上茶,也不敢多话,退了出去。
秦坆霜坐下,装出一副只是想找人谈心的样子,「听说姊姊的订亲十分盛大,妹妹是侧妃身分,不会有下聘,姊姊跟我说说下聘是怎么样的。」
夏兰桂觉得她有点可怜,虽然是自己选的,但如果不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谁会嫁个七十岁的王爷只为了争口气,于是尽量说得简单,别让她伤情,「也不算特别盛大,一切按照皇家规矩就是了,我祖父不过从七品,家里懂得也不多,一直紧张,直到礼仪完成,大伙才松口气。」
「我上头有四个姊姊,都是嫁给人当正妻,以前看下聘,还以为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没想到上天会这样安排。」
夏兰桂安慰,「路王膝下无子,妹妹要是能给王爷生个儿子,将来母凭子贵,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怕姊姊笑,事情定下后,我便开始天天抄经,我也不求王爷多宠爱我,只求能有个儿子傍身,那比什么都强。」秦玫霜握住夏兰桂的手,「姊姊真好,我进宫跟皇太后磕头,连皇太后都讽刺我几句,说都七十几岁了,没想到多了个小妯娌,那些宫妃个个掩嘴而笑,只有姊姊什么都没说。」
「皇太后的教诲固然要听,但王爷能对你好,那才最重要,关上门来是自己过日子,要懂得想开些。」
秦玫霜心想,奇怪,她怎么不上当?
她说起皇太后的刻薄言语,原想引得夏兰桂激愤,进而说些不敬皇太后的话,没想到她却不顺着自己的话讲。
是她防了自己,还是天生不喜欢背后论长短?
一定是对自己还没敞开心房,好,那就先说自己可怜之处,引得她同情,等会再放钩子,不信她不上钩。
「姊姊是太史局丞的嫡孙女吧?」
「我父亲是庶子,后来老夫人才收为嫡子,要说我是嫡孙女也可以,不过其实是庶孙女。」这倒没什么好隐瞒,谁家没点八卦,这嫡庶之间,就是夏家的八卦。
「我母亲是个外室,不怕姊姊笑话,母亲是花楼的清姑娘,虽然是清姑娘,还是进不了黄门侍郎的门第,父亲只好把我们母女安置在外面,偶而来见见,我常常想爹,但也明白爹忙,知道有嫡母,所以从不敢求什么,可是母亲后来又怀上,难产走了,我才六岁已经无人照顾,父亲只好把我带回家。
「我还记得那一天,小厅上都是我们四房的人,爹说,那个就是你嫡母,你母亲不在了,嫡母会代替母亲照顾你,还有,你有好几个哥哥姊姊,也有弟弟妹妹,以后都一起玩,可热闹了……我很想母亲,但对于父亲说的生活,也不是不期待,我在小巷子的屋子中,总是一个人玩,附近的孩子说我娘不干净,不想跟我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