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八只手,林子里的花可是不等人的,一眨眼花期就过了,于是隔天她又去了徐婶子家。
「……你要请人手摘花?」
「是,姑娘家心细手巧,五六个人也就够了,小五想说徐婶子人面广,识得的人多,这活儿得趁晨露未干、日头还未爬上山时开始,工时最多一个时辰,不会妨碍到进行家里的活计,工钱一人二十文。」
这活要细心,要轻手轻脚,要求颇高,所以她给了这个价钱。
徐婶子闻言失声,两根指头怎么都缩不回去。「不到半天就给二十文钱?」
自己家的几个半大小子到镇上去打零工,一个月都拿不到五十文,跟她上山半天就能得二十文,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眼力没有年轻姑娘好,都想去了。
「婶子听何大娘说,她那媳妇去镇上的时候瞧见你和你娘在卖胭脂水粉,你摘花就是要捣鼓那些东西吗?」徐婶子的脸上没有打探消息的神色,她就是很实在的问一声。
盛踏雪没想到也就一天,她去镇上卖胭脂的事情已经传了开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她又不偷不抢的,「婶子也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我这不是想尽办法给家里挣点银钱吗,要不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你是个好的。」徐婶子感叹。
很快的,徐婶子就帮她找来了六个十几二十岁的大小姑娘和媳妇,各自带着柳条篮子还是篓筐,其中一个还是徐婶子的女儿春香。
内举不避亲,盛踏雪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要认真干活就行。
她细细吩咐要摘采半开的花,摘回来之后还要挑拣干净,装在竹匾中放到架上阴干,工作才算完成。
小姑娘们第一次得了可以赚钱的活计,点头如捣蒜,就怕活儿做得不好,坏了主家的吩咐,下回能赚钱的工作就没自己的分了,因此一个个卯起劲来,暗中较劲要摘得又多又好。
盛踏雪也没想着要隐瞒她摘花的动机,春香也不知是得了她娘吩咐,还是自己的小心思,避着人来问她胭脂的做法,盛踏雪也不多问,大方的说了。
对于做胭脂这种不需要太多技巧的,盛踏雪并不介意教授,她就算不做胭脂,还有许多香方可以做。
春香偷偷摸摸的举动看在几个小姑娘眼里,一个传一个,因此跑来问她的人越发的多了。
盛踏雪干脆挑了个大家都在的时候,把制胭脂的方子详细的说了一遍。
没多久,她收到了许多小姑娘们赠送的小东西,值钱吗?谈不上,有的东西还有了年头,但她收得很高兴,因为她收的是心意。
她没想到此举收获了许多小姑娘的友谊。
原来友情也可以是这么单纯可爱,不一定像是盛丹玥、盛丹丹那样,只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择手段的算计人家。
几个小姑娘头一天摘的是桃花,第二日是茉莉花,不到三天,林子里含苞待放的花全进了小切村几家。
等晒干后交货了,每人六十个铜钱入袋,热烫烫的攒在手里,乐得都想翻筋斗了。有些心思转得快的也仿着做了胭脂,但无论她们怎么捣鼓,就是做不出来盛踏雪的细致。
盛踏雪没有藏私,而是许多技艺都是如此,就算知道配方了,不知分量多少、顺序如何,也是白搭。她们如果因为这样对她不高兴了,她也真的没办法。
这些,自然也都是后话了。
这天盛踏雪回到家,想不到温故正等着她。
「温大哥。」
「小五姑娘叫我温故就行了。」
「找我可是有事?」多看个几回,这大个子凶恶的外表好像也不怎么骇人了,反倒流露出几许憨态。
「我家公子几日后要宴请村子里的乡亲父老,估计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出席,他让我过来和小五姑娘商量,不知能不能在三日内做出五十只的白斩鸡?」
「你们不交给镇上的酒楼包办外烩吗?」五十只耶。
「其他荤食交给县城的大酒楼操办,只有鸡肉的部分想委托姑娘。」按公子的揣测,小五姑娘说不的可能性很低。
公子说她喜欢银子,喜欢得很可爱,很理直气壮。
说实话,他有听没有懂。
喜欢银子不都被人讥笑是勾久市侩、铜臭、俗气?哪里可爱了?
只是既然公子觉得她可爱,那么他们这些侍候的人也会觉得她可爱。
盛踏雪迟疑了下,没有立即答应。
宴请全村的人?好大的手笔,但想在村子立足,这是个好办法。
她没有一口答应,不是被这天上掉下的赚钱机会冲昏了头,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这年头要卖好东西靠的就是口耳相传,接下订单恰恰是最好的机会,整个村子的人只要有半数赞美她的鸡肉弹牙,那往后他们家卖鸡肉的生意就不怕做不起来了。
再说,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对不对?
就算煮五十只鸡会要了她的命,也得撑下去!
「小五姑娘?」
「请回复你家公子说,这宴席要的鸡肉我接了!」
「那就这样说定,届时,知新总管会派人过来取的。」
「那就烦请开宴前一个时辰过来。」
温故回去后,盛踏雪的脑子就开始转动、计划着。
要五十只鸡不能刚刚好就煮五十只,起码得多两只备用,这样五十二只鸡就跑不掉了。村子里不说家家户户都养了鸡,虽然看着不少,但是她只要足月的鸡只,选择又变少了,难道要到镇上去买鸡?这样能到手的利润就会相对减少。
她把闻人复要宴请村民的事情告知烟氏,烟氏听了一拍大腿,「鸡我来设法,你外祖家应该是有的,就算不够,左邻右舍的鸡也是能买的。」
烟氏正好借此回娘家去。
「娘,您就搭牛车去吧,省些脚程。」
「知道了。」说完,她风风火火的便想出门去。
盛踏雪快手把她拦下来。「娘,你这趟回去虽然是为了买鸡,但这么久没回去,空手总是不好,到了镇上买些肉啊粮食还是布料带上,别落了人家口舌。」所谓的人家,便是那些娘家的妯娌,就算妯娌兄弟不计较,可还有孩子,这是很基本的人情世故。
接着,她把上回做的刨花水、水粉和花露油都给烟氏装上,一点存货都没有留。「这些带回去送给大舅母、二舅母、表姊妹们用,当是见面礼。」
烟氏捏了下女儿的手,果然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连这点都替她想到了。
至于家里那个男人听到她要回娘家,只在一旁装死,连说句要送她过去的表示也没有。
算了!她还冀望他什么?
偏偏盛踏雪不放任父亲的任性,「爹,你不是也要跑一趟镇子,去看摊位和买大锅?娘要回外祖家,手里哪拿得了那么多东西?你们俩一道正好不过了。」
盛光耀看了主意越来越大的女儿,这会儿还给他派起了活儿,他下意识想反驳个几句,一锭银子就放进了他手里。
「爹,这是买几口大锅和租摊子的钱,你收好了,家里米酒和盐巴也用完了,记得回来多捎带些,另外,你想想家里该添置什么,自己衡量着买吧。」然后抓握着手和父亲道别。
盛光耀欲言又止,眼看妻子已经走得连身影都快看不见了,这才拿了顶斗笠戴上,匆匆追赶过去。
第七章 找人来摘花(2)
盛踏雪是想着去一趟外祖家的,但是手头上有一堆事,加上她娘十几年未曾回家,和家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体己话要说,便决定这回她就不去了,反正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盛踏雪先是把屋前荫到有些半干的花往里收,再到厨房转了一圈。
自家的厨房小归小,但是有两个灶眼,把杂物收起,放上大锅,了不起再垒个灶,对她来说煮一只鸡是煮,五十几只鸡也是煮,她和爹娘三个人虽然辛苦些,也不是什么问题,倒是杀鸡拔毛去鸡爪、剪指甲这些零星琐碎的事,就非得请人来帮忙不可了。
她手上不停的将日前买来的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益母草按一定比例调制,最后加上细细研磨过的桃花粉末,就这样窨个几天,便是能让女子趋之若鹜的玉女桃花粉,抹在脸上,要多美就有多美。
她忙得正起劲,发现有人敲门。
她洗净手,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闻香谱的掌柜符华,他手里捧着一本簿子,腰际挂着小算盘。
「符掌柜。」她把人请进了屋里,奉了茶。
「盛姑娘,我来给你送结账所得的银子,顺便问看看最近可有新的香方?」其实他是反过来说,他是专程问新香方来的,结账是顺便,只是怕她翻脸。
「咱们不是说好季结?」这才几天?难道是澡豆卖得不好要结束合作关系?不可能呀,那么好的东西。
符华难掩兴奋的说:「你不知道你那澡豆推出之后得到的回响有多大?我铺里的货都被抢光了,盛姑娘,咱们是不是该乘胜追击,再推出新的品项?」说到这里忽然就委屈了。「我知道姑娘是信不过在下,宁可把手上的胭脂水粉拿到集市去卖,也不想给闻香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