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喜欢我,非我不嫁,否则怎会为了我投湖自尽呢?」
「投湖的是关云希,又不是我。」
他呆住。「你说什么?」
她没搭理,拿起酒又要喝,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沉声问:「你不是关云希。」
「当然不是。」她皱眉,想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是谁?」他目光危险,脸色也更阴沉了。
「我叫李四,住在王家村,排行第八,平日卖蛋为生。」
他怔住,在义庄那次遇上她时,她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她是胡诌的。
「你真的叫李四?」
关云希转头看他,忽然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他又是一阵莫名,不由得皱眉不悦。
「笑什么?」
她一边笑,一边指着他说:「李四,王家,排行第八,卖蛋的!」
褚恒之不明所以,仔细斟酌她的话。
李四,王家,排行八,卖蛋?合起来,掐头去尾,就是——你是王八蛋。
俊容抽搐了。
「哈哈哈——」关云希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不停。
褚恒之眼角抖了抖,他很确定,这女人不但喝醉了,还很欠抽。
他揉着泛疼的太阳穴,不明白自己今晚到底哪根筋不对,居然会想来找她喝酒,又不是闲着没事干,真是找抽。
「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你自便——」嗯?
他感到膝上一重,低头一看,是她卧倒在上面,闭眼呼呼大睡。
「……」他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叫酒量好?不过才喝了几碗而已,连半坛都不到,就醉成这样?
褚恒之掌心收拳,忍住想把她拎起来丢下去的冲动,好歹她现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未婚妻,把她从屋顶上踹下去,实在有失他的身分。
他望着她,这女人微张着唇,呼呼地睡着,脸色红得好似涂了胭脂,睡得一脸天真无邪,其实还挺可爱的。
目光往她身上移,她穿着单薄,因为仰躺着,因此包裹的胸部线条也一览无遗,就这么大剌剌地秀给他看。
她是太放心他,还是太粗心大意?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她就这么不避嫌?
说她故意引诱他,他是绝不信的,因为在她身上,完全睢不出被退婚时的悲伤,也看不出对他的在意,反倒在他面前毫不保留自己的性子,说话肆无忌惮,有时谄媚讨好,逮到机会还会拐个弯骂人。
她可真有事,有求于他,还敢骂他王八蛋。
褚恒之伸手,在她鼻尖弹了下,引来她嘤咛一声,又继续睡得香甜。
不能把她丢下去,也不能揍她,更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明日屋顶上就会多了具被冷死的女尸,到时侯坊间又会流传,说关家姑娘投湖不成改爬屋顶喝酒浇愁,最后醉死在屋项上,香消玉殒。
禇恒之摇摇头,打横抱起她,纵身跃下,落地无声,把人送回香闺。
第6章(2)
关云希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后是在女人的哭声中醒来的。
她一醒来,就瞧见关大人脸色愤怒地瞪着她,一旁的关夫人坐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瞅着她,而桌上摆了一坛酒,正是她的湖中仙。
关云希脸都绿了,可想而知,她饮酒醉倒之事,关大人和关夫人都知道了,关大人为此大大地斥责她一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关夫人则是伤心欲绝地说她不该饮酒伤身,而丫鬟锦香更是跪在一旁哭泣,说她错了,没看好小姐。
关云希在心里把禇恒之臭骂了一顿,那厮肯定是故意的。
她宿醉头疼得不得了,什么时候醉倒的,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却也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千杯不醉能力没了!
千杯不醉的是前世的她,重生后的她根本就是不能沾酒的,这个身子不行啊!喝没几杯就醉了。
宿醉让她头疼欲裂却还得听关大人的训斥,加上关夫人的哭哭啼啼,吵得她很想把这两人丢出门外,理智上却得极力忍着。这两人是关云希的父母,她要是真把他们丢出门,传了出去,她也别混了。
虽然她不在乎官家千金的身分,但好歹这名声不能毒臭,否则以后还如何办事。
她干脆装死算了。
她倒回床上,继续醉得不醒人事,而怒气攻心的关大人就把她的湖中仙给倒掉了,听到这消息的她,当场捶胸顿足。
她的酒呀——那可是私藏的酒,外头买不到的呀。
不过很快地,她就想到那坛酒不是她的,而是禇恒之的。想到此,她整个人又活过来了,她的酒还在禇恒之那儿保管着,别人的酒被倒掉,她有何好捶心肝的?
在睡了一个好觉后,关云希觉得头不那么疼了,想出门,却发现自被下了软禁令,这是关大人对她的惩罚,怕她又出门去饮酒。
软禁就软禁,这种小庙哪能关得住她这尊大佛。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以偷溜出去,但大白天的容易被人发现,总不能每回都点奶妈和丫鬟的睡穴。
关云希想了想,觉得要为自己找个护身符才好解了这软禁令,便让锦香为她准备文房四宝,她写了一封信,派了名小厩,为她送信出去。
另一头的禇家,总管将关姑娘送来的信,呈给了在书房的大公子。
信上写得很简单,关云希说自己被软禁了,麻烦他来探监,好让她出去放放风。
信上写得直白,丝毫无男女以信传情的爱意,不过就是个通知罢了。
禇恒之冷冷地瞥完信,便丢在一旁。
总管见了,瞧了公子一眼,基于公子前次主动探访关姑娘,总管谨慎之下,还是问了一句。
「公子,关家送信的人还在等着……可有信要请对方带回?」
「说我不在。」
「是。」
总管明白了公子对关府的态度,便放心地命人将对方打发回去。
总管退出了屋,褚恒之坐在案前,手拿书册细阅,案上放的正是关于巫江寨的案子。
这些文件是父亲派人从刑部调阅的数据,让人暗中抄下来交予他。
关于山匪抢劫的案件,大大小小加起来共有三十多件,其中包括官盐、兵器、米粮,以及商人的货物和金银珠宝等等,这些损失加起来,总共有三十多万两。
这些案件都由地方官府呈上来,犯人全都指向山匪。
盗匪抢劫地方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每个案件都成功,也都抓不到人,巫江寨山匪恶名昭彰,从地方官员一路抢到各地富商,乍听之下不足为奇,但是细审之下却觉得处处可疑。
巫江寨的山匪如此猖狂厉害?这些案子都说抢匪是巫江塞山匪,可奇怪的是,这些地方官兵却一个也抓不到山匪,若抓到了也是死人,活的一个都没有。
死了便死无对证,这些文书都是地方官吏所写,一句「巫江寨抢劫」便交差了事。
他大胆假设,倘若这些案子,不是巫江寨山匪所为呢?
又或者,只有其中几件案子是真,其他案子是假呢?而这些抢去的货物,皆因山匪所为,找不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官府始终找不到巫江寨山匪的真正巢穴。
褚恒之低头沉思,倘若有些假设成立,那么便是有人将抢案一事赖给山匪,因为山匪本就是朝廷要剿灭的对象,只要山匪一直躲藏,这个黑锅便一直有人背着,那被抢走的货物便能一直石沉大海。
然而,若是有一天,这个秘密藏不住了呢?
褚恒之心惊,脑中突然浮现关云希说过的话。
「巫江寨的山匪打算归顺朝廷,在归顺那一日,叶枫带着山寨兄弟迎接官兵入山,哪知道这些官兵却不是来收归他们,而是来灭口的。」
归顺之日即为剿匪之日,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灭口!
褚恒之豁然站起身。「来人,备马车。」
领命的小厮应声而去,褚恒之将文件收起,出了门,上了马车,命令车夫。
「去关府!」
总管听闻公子又去关府,不禁一愣。
公子不是不想见那关姑娘吗?怎么前后还不超过一盏茶工夫,公子又匆匆去关家了?
车夫驾着缰绳朝关府驶去,禇恒之前脚一走,便有人匆匆往后院报信。
褚夫人一听到儿子又去找关家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这样下去还得了,儿子心软,我却不能眼看着他继续被那女人缠住!」
一旁的嬷嬷上前帮夫人顺气,同时附和道;「夫人说得是,这位关家小姐太会斗心计了,用死来要挟公子,公子顾忌咱们府上的名声,又怕老爷在朝中因此事受人攻讦,只好委曲求全,前往关家去安抚那女人,实在是苦了大公子!」
禇夫人越听越生气。「那不要脸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允许她进咱们褚家的门!」
「夫人,您不可不防小人啊。」
褚夫人因为儿子交代,本不想自作主张,一直犹豫着,现在她等不及了,决意将此事做个了断。
「嬷嬷,你现在立刻上马车,去把表小姐接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她过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