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王和肯定出局,至于皎月那丫头,恐怕早就被他摆平。
董裴轩没有期待答案,但萧承阳回答了。「山上。」
不会吧,他对自己有这么……尊重?突然间鸡皮疙瘩掉满地,董裴轩有种天有不测风云的危机感。带着两分试探,他再加码:「昨晚怎么没回来?」
「有事。」
这答案摆明了敷衍,董裴轩却松口气,对嘛,这才是北阳王该有的态度。
呼……萧承阳没生病,不过既然他肯回答……他再一度试探。「有什么事?」
「重要的事。」
「这两匹狼是在山上捡的?」
这话白问了,谁那么有本事,出去绕一圈就能捡两匹狼回来,当中肯定有故事,只是这故事,北阳王肯费唇舌对他说明?
「不是。」白狼是朋友。
就这样,徐皎月做好一顿饭,董裴轩问一堆问题,还是没把想知道的问出来。
碗盘摆好,徐皎月招呼,「董叔、萧大哥吃饭。」
两人上桌,徐皎月问:「董叔,你去哪儿?」
「徐家。」
「奶奶同意我在这里待久一点?」
「有银子,她会不同意?」
这话说得够酸,徐皎月垮了肩,却不能指控董裴轩说谎。是啊,对奶奶而言,她的存在不会比银子更重要。
「对了,徐家老太婆让我嘱咐你一句话。」
嘱咐?是让她小心好好照顾身体吗?扬起眉头,眼底含笑,徐皎月问:「奶奶嘱咐什么?」
渴望亲情的目光看在两人眠里,心气不平,董裴轩说:「她让你早点把双面绣屏完成。」
叹气,果然是她想多了,奶奶哪会在乎她的身体?勉强一笑,她说:「试试我熬的鱼汤,熬很久呢,你们看,是奶白色的。」
这话题转得有些硬,硬到萧承阳的心磕着,冷冽了双眼,他对徐家更不耐烦了。
「皎月,你来说,那两只白狼是怎么回事?」董裴轩转移话题的本事明显比她好很多。
说到这个,徐皎月提起兴致。「董叔,你记不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在山上迷路,是你找到我、把我带回家的……」她哗啦哗啦地说着。
萧承阳讨厌多嘴的女人,但她的多嘴一点都不讨厌,相反的,他很喜欢、很喜欢,她软软甜甜糯糯的声音,一如当年。
故事走到尾声,董裴轩不敢置信地看看徐皎月、再看看萧承阳。「不会吧,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当年皎月竟然是……」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不是谣言啊,当年被救回来的三皇子确实是只怪兽。
从野兽变成人,变成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变成人人景仰的北阳王……他经历过多少事情?
「我也意外呢,最开心的是当年的狼哥哥、狼姊姊还活着,你没看见它们竟然还认得出萧大哥,真教人感动。」
感动吗?是该感动,萧承阳从没想过还有重逢的一天。
有绝对的能力之后,他开始彻查所有买卖过自己的人,一路追查下来,查到溪山村,偏他并不确定当年自己被抓走的地方是溪山村。
从北方返京,匆促间又集结兵力前往南边,若不是想揪出赵擎,他不会在行军半途溜走、不会到杞州,更不会遇到徐皎月。
这是老天给的机会,让他与月月与白狼夫妻再度见面,他感激这一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董裴轩问。
「计划照旧,返京前我会派人传讯给你,你带月月进京。」
他不打算让徐月再受委屈,原本想徐家是徐皎月的亲人,再不济也得帮衬一把,可见过她被如何对待……免了,仇当恩报,不是他的行事法则。
「王爷不必派人报信,京城那边我有落脚处,待手边事情处理好,我就带皎月进京。」
徐皎月看董裴轩一眼,他之前不是反对吗?现在也认为自己该进京?
她不满意,却没有插话,这些年为了得到正评积分,她旁的没学会,看人眼色这点学得很透彻,对于没有必胜把握的事,她习惯保持缄默。
「可以。」萧承阳从怀里掏出玉牌交给董裴轩。「喜从天降赌坊和庆余行是我的铺子,有任何困难,去找掌柜,他们会出面。」
「正好。」他正担心会碰上秦家惹出事来,有北阳王这块玉牌……自从对匈奴一役过后,皇帝对萧承阳的看重半点不输萧承业。「南云一役,你有几分把握?」
「八成。」
「才八成,你就敢撂开手把重担丢给一个下属?」萧夜听说才十五岁,连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他敢委以重任?
「萧夜并非寻常人,而且师父在他身边。」
师父那脑子根本是奸计大仓库,什么损人的招都想得出来,他能把耿直、缺乏城府的萧夜和自己教成这副模样,可窥知其功力,有他在旁边辅佐,萧夜不会吃亏。
「你知不知道那里多瘴气,许多士兵水土不服,仗未打先病倒。还有,你听过蛊毒吗?一旦毒物上身,会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承阳微笑,这些事师父和萧夜都讲过,出发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见两人一句接过一句,讨论得无比热烈,徐皎月低头安静吃饭。
可是……真要进京?
系统大娘说,谈到建功立业,男人会双眼发光、脑袋发热,对男人来讲,前途远比女人重要。
可怜女人往往看不清,总是把心扑在男人身上,扑也就扑了,日子安安静静过了便是,偏偏女人好求公平,期待男人也把心放在自个儿身上。
追求一件不可能的事,是折磨男人,更是折磨女人。
于是千百年来,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战争,永恒不歇。
在系统大娘悉心教育下,对于男女感情,徐皎月不敢抱持太大希望。
只想着,如果可以不成亲,便留在家里尽力弥补爹娘的丧子之痛,改善徐家家计,待徐家发达不再需要她,她就抽身另寻一个无忧无扰、能够安静过完下半辈子的地方。
至于婚姻……在感情这件事上头她选择随遇而安,她认为爱情之于自己并不重要。只是谁料得到,大哥哥会换了身分再度出现,更没想到他对她还保有那份感动。
她其实很清楚,对萧承阳,她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他们相处的那几天何其愉快,因此他将她深深烙印在心里。
她理解他的感动,理解他想要延续那份感动的心情,但……不可能的呀。
他不是当年的他,她也不再是年幼的她,时过境迁,两人都已经长大。
他们之间隔着身分位阶,隔着门当户对,他们是云泥之别。
距离产生美感,待日后天天相见便会慢慢觉得厌恶,与其如此,她更希望留住对彼此的念想,别让现实破坏一切。
所以她听着听着,却没有反驳。
转头,她看着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以及生动的眼睛……真是矛盾,怎么会有人一脸的波澜不兴,眼底却是波涛汹涌?
可也许就是这样矛盾的人,才会矛盾地看不见她脸上的胎记,看不见她丑陋容颜,才会霸气地说出「她是我的女人」这种话。
夜深,徐皎月在灯下裁制衣服,藏青色的布料,原是想给董裴轩做两身衣服,但她裁了萧承阳的尺寸
她记得的呀,记得承诺过待手艺学成要帮他做很漂亮的衣服。现在,她手艺学成,现在,他们重逢,因此现在,她要为他缝衣制服。
针在布面上穿梭,她想像他穿上新衣的模样。
他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穿上新衣、欣喜若狂?
应该不会,他是三皇子、是北阳王,是可望不可攀的人物,想为他裁衣的女子满街跑,对他来讲衣服早已经不是很好的礼物。
无妨,终归是礼轻情义重,了却承诺,从此各自幸福、各自平安。
咚一声,石头打上窗棂,徐皎月一愣,放下针线走到窗边打开窗。
是他,萧承阳站在院子里与她对视。
「你丢石头?」她问。
瞧,这话问得多没意思,纯粹是没话找话说,不是他丢的,还能是谁丢的?嗯哼还是啊哈?可是,这么没意思的问话,他偏偏用敷衍的字,加上无比认真的态度回答,「嗯。」
「有事?」
他说:「绣花伤眼,别做了,徐家要银子,我给。」
轻浅笑开,她反问:「难不成你要养徐家一辈子?」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好端端的接受你的接济,外人会怎么想?」
「外人想什么,重要吗?」他习惯我行我素。
她认真想想,认真回答,「当然重要。」
被人喜欢,才能得到正评,才能兑换福气点数,才能把日子过得平安顺利、无风无雨。
只是这话不能对旁人说,在她尚未学会开口时,系统大娘已经一再提醒她和哥哥,系统大娘的存在是个不能外传的重大秘密。
她没有冒险精神,她是循规蹈矩的好小孩,系统大娘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为什么重要?」
「比方你变成外人眼中的英雄,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有很多漂亮女子想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