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阁老多想了,还是她真的又被骗了?
接到消息的云氏心中狐疑,脸色深沉,一抹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让她不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虽说现在庸郡王府的大权已经落在沐琅寰的手中,可她到底经营了这么多年,照理说什么事不应该瞒得了她。
但若宁莫北的伤势真的有了起色,而她被蒙在鼓里,她真要心惊他们小俩口究竟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的暗事。
想到这里,云氏又想起那日沐琅寰捧到她眼前的玉牌,心下悚然一惊。
该不会早年她所做的事被翻找了出来?
想到这里,云氏再也坐不住了,她急急的起身,若不是季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只怕她连鞋都忘了趿。
看惯了云氏那运筹帷幄的镇定模样,季嬷嬷哪里见过她这样惊慌失惜,她一边上前搀扶,一边急急问道:「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年头,他们这些签了身契的下人的命就是系在主子的身上,若是主子不好了,他们就会更不好。
「快,咱们去瞧瞧宁莫北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
若一切真如她所想,只怕她多年的谋算不但要成空,便连亲生儿子的前程都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浑身颤栗不止。
就知道宁莫北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胆敢在背后谋算她,早知道当初就该早早送他去和他爹娘团聚。
「老夫人,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怀疑王爷早就醒了!」
宁莫北昏迷不醒,让她与吴阁老都放松了戒备,没想到因此给了那小崽子机会,锁了空子,谋划了这一切。
不过倒也不要紧,反正她一贯是贤名在外的,就算吴阁老真的倒了,那火也烧不到她的头上。
想到这里,云氏原本疾行的步伐缓了下来,本想掉头回自己的院子,可终于压不下心头的那股不愤,还是缓缓地往主院踱去。
一夜辗转,并未入眠,直到天微微翻起鱼肚白,外头还没消息传来,沐琅寰满心担忧地起身梳洗。
才简单打理好自己,春雨便进来禀道:「老夫人来了,说这次一定要见到王爷。」
话音方落,外面就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令
沐琅寰不慌不忙地端着碗用早膳,看着云氏一进屋子便径自去了里间。
掀开软帘,榻上空无一人,云氏惊讶地四处寻找却无所得,又从里间走了出来,再也无力维持平素的慈蔼,瞪着沐娘寰怒声质问道:「莫北呢?」
放下碗筷,沐琅寰慢条斯理的从春风的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然后优雅的起身,将云老夫人让到美人榻上坐下,这才淡淡回道:「王爷出门办事去了,也多亏了华大夫,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是将王爷给救了回来。」
见她原就精致的脸庞没了上回瞧见的苍白,眉宇之间更透着一股子喜气,云氏的手忍不住一抖,更加气怒地道:「这样的好事,怎么没人告诉我,是真心不将我当成长辈了吗?!」
想到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这对一向顺风顺水的她压根就是一种污辱。
沐娘寰浅笑,亲手给云氏泡了茶,缓缓地道:「因为时机未到,没告诉老夫人,是怕坏了事,还望老夫人恕罪,再说了,最近王爷被狙杀,差点没了命,也让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这点老夫人应该可以理解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瞪着她的眸光又锐利几分。
沐琅寰笑着与云氏对视。「倒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最近外头乱得很,老夫人就放心待在院子里头,不要随意走动,事情很快便要尘埃落定了,等到王爷办完了外头的事后,自然会去向老夫人请安的。」
「你这是想要幽禁我吗?」云氏不满怒喝。
但沐琅寰依旧浅笑以对,「老夫人做错了什么需要被幽禁吗?只是请老夫人安心在院子里头休息罢了,至于咱们的家事,等到国事处理完后,王爷自然会与你说个清楚明白。」她气定神闲的说完,然后扬声吩咐道:「春阳,送老夫人回院子去休息,不准任何人打扰,也让大夫人、二夫人和大爷、二爷们一起到明慈堂,好好休息几天吧!」
沐琅寰的几个丫鬟,早就看云氏仗着抚育之恩,便与儿子、儿媳在府里头作威作福很是不满,一听到吩咐,立刻欢快地答应了一声。
沐琅寰怎敢这样跋扈?只怕她的手中已经掌握了所有关于她做下那些事的罪证,再也不怕人说他们夫妻忘恩负义,她的一时贪念,造就了今日之患,可偏偏却又悔之晚矣。
云氏看着她那双晶亮的眼阵,想到了当年大伯和大嫂是如何死的,霎时整个身体如置冰窖。
季嬷嬷瞧着云氏铁青的脸色,她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凝重,她想扶云氏起身,云氏却脚下一软,重新跌回榻上。
季嬷嬷和丫鬟连忙一左一右搀扶起云氏,可她才走了几步,整个人忽然之间倒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下人慌忙请来大夫,折腾了好一阵子,云氏才缓过一口气,下人急忙又抬来肩舆,将云氏搬回她自个儿的院子休息。
第9章(1)
二更天的梆子声划破了宁静的幽夜。
沐琅寰知道宁莫北今日应该不会回来,但她还是辗转难眠。
虽然春雨一直劝她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只要一想到宁莫北在外头可能面临的危险,她就怎么也睡不着。
谁知道,窗外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她连忙起身趿鞋,便见宁莫北一身是血的从窗外钻了进来。
她的心猛地一窒,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迎向他,迳自转身往内室走去。
胸臆中回荡的惊惧让她怒气横生,她紧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的就躺上了榻。
宁莫北怔怔地看着她的反应,她这是……生气了?
她刚嫁进郡王府时,无论碰到什么事,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得体的笑,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她在尽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并非真心与自己相处。
可随着他的伤癒,他能感觉到她在他面前愈来愈愿意展露真实的情绪,这让他感到欣喜,这代表她是愿意与他真心相守了吧。
他与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会过得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宁莫北那刀雕斧凿似的俊颜闪过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然后他重拾往日的痞样,钻上了榻上背对着他的沐琅寰。
她正在气他不懂得保护自己,总是带着一身的伤和血回来,便使劲挣扎着。「别……也不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哼!」沐琅寰不悦地轻哼一声,虽不挣扎了,可是却怎么样也不愿回头看他,要是轻易就原谅他,下回他只怕还是不会记取教训。
「这不是我的血,方才府里头遭贼了,这是贼人的血,因为太急着见你了,这才没有梳洗便过来了。」
闻言,沐琅寰惊讶地猛地坐起身来,那粗鲁的动作吓得宁莫北心头一惊,深怕会伤到孩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院子里入贼了,我怎么没听到响动?」
「是婶娘让人放进来的,不过我早想过她会有这一招,让人随时盯着,刺客一进门宁谨就发现了,一番折腾后,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那没事吧?」
「今儿个来的刺客不少,目标除了我之外,连婶娘他们几个都没放过,一阵紊乱之后,大堂哥被刺身亡,二堂哥也受了重伤。」
「真狠!」沐娘寰倒抽了一口气。
云氏那两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会如此狠辣的苦心谋算,也多半是为了那两兄弟的前程,虽然两兄弟都是不成器的,可如今竟因自己勾连外人而―死一伤,只怕石氏会疯了吧。
而且吴阁老果然不愧是一路腥风血雨坐上阁老这个位置的,心狠手辣的程度令人难望其项背,想除掉他们夫妻便算了,竟然连云氏他们也不肯放过。
「既然他今夜派了刺客来袭,那宫里那边……」
「如今他也是被逼上梁山了,他若不动手,明日悬在他脖子上的刀就要落下,所以在他手里的兵马已经悄悄地往宫外围去了,只怕天不亮就要发动宫变。」
「怎么这么急?」
宁莫北对于此事早就胸有成竹,她也没有过问太多,却没想到吴阁老会这么沉不住气。
「那只老狐狸只怕是猜着了我已经痊癒了,也知道是我在后头谋算一切,才会打算先下手为强,只不过他想到的太晚了。」
沐琅寰望着他俊朗的容颜上不无骄傲,心忍不住软成了一团,怒气眨眼消散,也就乖乖地偎进了他怀里,「所以,一切皆在今晚?」
「嗯,刚刚宫里传来了消息,司礼监总管太监死了。」
「怎么死的?」
疲惫了一天,如今又是软玉温香在怀,宁莫北闭上眼,慢慢说道:「谋逆,他端了碗下了毒的参汤呈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