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明大人的庶女,是他的嫡女芸秀姑娘。」舒长贞冷眼望着父亲,漠然说道,他早已不再是昔年那个对父亲充满孺慕之情的傻蛋。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父亲对他没有丝毫父子之情,他如今也不再拿他当父亲看待,他们一个父不父,一个子不子,正所谓父不贤子不孝。
若非还有舅舅在,在他娘死后,他怕是根在无法在卫国公府长大。
父亲不愿请封他为世子,以为他稀罕这卫国公府,呵,他会亲手毁了这里,让父亲和他那两个儿子、李氏无片瓦遮身,最后只能乞讨为生。
杀人不算什么,让仇人苟延残喘,活得像狗似的没半点尊严,才是最残忍的。
「你想求娶明大人的嫡女?」舒晟轻蔑的嘲弄道:「撇开明家与秦家的婚事不提,明大人会肯将女儿嫁给你?你回去吧!」他说得毫不留情。
对父亲的嘲弄,舒长贞丝毫不在意,欢快的先告诉他一个消息,「秦家前两日派人亲自到明家谢罪,明、秦两家取消了婚约,因此明家与秦家的婚约已不算数。」他接着说第二件事,「在与秦家解除婚约后,明大人已答应将芸秀姑娘嫁给我为妻。」
他那天在明家所说的话,明熹德显然放进了心里,因此日前秦家的人上门时,明熹德才会一口回绝秦家有意再迎娶之事,进而答应了他的求亲。
瞧见父亲一脸震惊意外的表情,他恶意一笑,接着再说:「倘若咱们国公府出不起给我筹办婚事的银子也不打紧,先前我舅母说了,若是我没钱娶妻,她和舅舅会出面替我把这事给办了。」
「你这逆子!」听见儿子竟抬出舅舅和舅母来威胁他,舒晟咒骂了声,「用不着你舅舅他们出面替你办婚事,你既是卫国公府的人,自然是由咱们府里来操办你的婚事。」
「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婚事办得太草率,让人看笑话可就不好了,那天也许我舅母也会同舅舅一块过来喝我的喜酒呢。」几年前他便已查知父亲为何如此冷漠的对待他们母子。既然知道父亲的软肋,他岂会不用,只要有机会,时不时就搬出舅母来激他。
舒晟咬牙切齿道:「丢不了你的脸,这桩婚事我会交给总管帮你办得风风光光!」要不是碍于次子的舅舅是虎威大将军,他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儿子。
李氏没想到舒长贞竟然能求娶到明熹德的嫡女为妻,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先前为他求娶的都是京城里那些名声不佳的闺女,这么做自然是故意的,为的正是激怒他,另外一方面,他背后有个当大将军的舅舅做靠山,已让他们不得不忌惮三分,若是再让他迎娶名门淑女为妻,岂不是平白给他助力。
哪里想到他竟然有本事让明熹德答应将嫡女下嫁给他。
明熹德是御史大夫,为人耿直清廉,官声极好,又颇受皇上看重,娶了他女儿,对舒长贞无疑是一大臂助。
她委实不愿这桩婚事能成,有意唆使人暗中破坏,谁想念头才这么一起,都还没差人去做,姚是岑便亲自登门撂下话——
「盼了好久才终于盼到长贞成亲,本将军可是很期待喝这杯喜酒,若是有谁敢让我喝不成,我就让谁不好过。」
姚是岑这话把李氏给气得暴跳如雷,她听说了这事之后,没胆子再唆使人破坏这事,因为这京城谁都知道,姚是岑幼时便是当今皇上的伴读,后来在沙场上屡建奇功,最后被册封为本朝地位最崇高的虎威大将军。
即使手握兵权,仍深受圣宠,因此她不敢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只好心不甘情不原的替舒长贞筹办婚事。
她满心不悦的坐在桌前,看着总管送来的那份聘礼清单。
舒长钰从外头走进来,一进来便嚷道:「娘,咱们真要眼睁睁看着舒长贞娶明大人的女儿吗?」
李氏没好脸色的看向儿子,叮咛道:「你爹都交代了,谁也不许坏了这桩婚事,你也少给我动歪脑筋。明家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三品的御史大夫,也算不得什么,你大嫂出自承平侯府,你岳父是禁军指挥使,她们的身分都只比明家高,不比明家差,你怕什么。」
多亏两个媳妇是在国公府名声变差以前娶进门的,否则依现下国公府的名声,哪里还能给两个儿子定下这么好的婚事。
「呿,谁怕那明家了,只不过娘您忘了,明熹德那老匹夫曾参过咱们卫国公府,说咱们父不慈、母不贤、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皇上因此降旨,把咱们给骂了一顿。」
「你不提这事,我倒真给忘了。」自打七、八年前舒长贞在归雁湖溺水之事传出去后,国公府的名声便一日比一日差,这几年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黑水脏水都往国公府泼,弄得国公府的名声臭不可闻,还因此被那些言官参过好几次。
次数多了,让她都差点忘了,明熹德可是头一个参他们卫国公府的人。
舒长钰搓着手,一脸佞笑,「等那老头的女儿嫁进来,哼哼,咱们可得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他与舒长贞同年,因过度耽溺于酒色之中,身躯肥胖面容臃肿,看起来似是已三十来岁。
「说的也是,父债女还,咱们可不能轻易饶过她,这事我心里已有数了,倒是你啊,管管好你那媳妇,让她别成日拿那些小妾通房撒气,昨儿个又把一个通房丫头给打得差点没气,先前你那两个小妾,因为怀有身孕被她灌了药丢了命,再闹出人命来可不好,这会儿外头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就等着捉咱们家的错处,再让她闹出事来,说不定又有言官要参咱们了。」
提起妻子,舒长钰埋怨的骂道:「杜虹这妒妇还不是娘给我娶进门的,她不仅长得丑,还成日里净跟我跟那些小妾争风吃醋,我稍微宠了哪个,她就非得闹上一闹不可,上回甚至连我都打了,若非她爹是禁军指挥使,我早休了这泼妇。」
「看在他爹的分上,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得把人好好哄哄。」警告了声后,李氏接着问:「上回你岳父不是说要替你在禁军里谋个差事,有消息了没?」
「还没消息。」舒长钰压根不想讨什么差事来做,敷衍的朝母亲摆摆手,说完便走了。
他舔着嘴唇,心忖舒长贞要娶妻了,那么古听雨那边说不定会有机会下手。
这些年来舒长贞把古听雨给包了下来,不让她接客,但越是不让她见人,越是弄得他心痒难耐,非见着不可。
可偏偏舒长贞派了几个人护着那婊子,让他没一次能见着她。
哼,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见见那婊子,尝尝她的味道不可。
李氏还在想着儿子适才提醒她的事,琢磨着等明芸秀嫁进来后,要怎么折腾她。
不提明芸秀是明熹德的女儿,光是舒长贞亲自求娶之人,她就不会让明芸秀好过。她暂时动不了舒长贞,但还动不了明芸秀吗?等明芸秀嫁进府里就只能任由她搓圆弄扁,任她拿捏。
第六章 舒家人心思满天飞(2)
明家为女儿第二次备嫁,因为先前为她准备的嫁妆,邱嬷嬷他们都一并带回来了,因此嫁妆无须再置办。
唯一要重做的只有喜服,明芸那日逃走时,把喜袍留在客栈里,如今得再重做一件。
明芸秀第二次为自己绣嫁裳,心情迥异于第一次。那时候要嫁到秦家去,她怀着一丝对未来的忐忑不安,而这次,她心绪复杂,有喜有愁,一针一线绣着嫁衣时,把自己对舒长贞萌生的情念,也一并绣了进去。
明芸湘坐在一旁帮她拨着丝线,一边说道:「大姊,我听说卫国公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为人严厉苛刻,你嫁到舒家后,可得小心着她。」
端了盘糕点进来的明芸昭接腔说道:「何止是她,这舒家上到卫国公,下到两个儿子,个个都不是省心的。这舒长贞不得他父亲的疼爱,生母又早早过世,有个继母压着,还有两个想置他于死地的兄弟,以后大姊嫁过去,只怕危机重重。」
明芸秀笑道:「芸昭,瞧你把舒家说得像龙潭虎穴似的。」
明芸昭捻了块白云糕递给她,语重心长说道:「人心险恶,比那些猛虎还可怕。」
明芸秀笑睨妹妹,「芸昭,你明明比我小一岁,怎么说话看着像个小老太婆似的。」
明芸昭神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大姊,我这是在替你担心。」一旁的明芸湘也捻了块白云糕吃,一边说着,「大姊,我和二姊说的话你可别不当回事,这几年来关于卫国公府的传言可真不少,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咱们还是先合让合计,往后你嫁到舒家去,要怎么应付那些人。」
「我都还没嫁过去呢,要怎么合计?」明芸秀莞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