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叔同她说,广春药铺是原先之前常来贩卖药草的药铺,里头的冯掌柜对她不错,可怜她一个幼女还得拉拔一双弟妹,曾告诉她,若是有合适的药草,他都会收购。
而眼前这人,一双三角眼,还留着八字胡,一副刻薄样,明显和古大叔口中那和蔼的老人不是同一人。
「冯老头?」他挑起那稀薄的眉毛,啧了声,「又来了个找冯老头的,怪不得这药铺的药材会这么差,都怪那死老头爱装好人,我告诉你,那老头回乡去了,这药铺现在的掌柜是我李掌柜,你赶紧走,顺道告诉你同村,以后广春药铺不再收购你们这些散户的药材。」
真晦气!都怪他贪便宜,为了省几两银子,盘下冯老头的药铺,要是知道这老头的客人还没上门卖药材的人多,他也不会盘下,搞得每日都得像赶苍蝇一般的赶人。
冯掌柜回乡了?夏以烟因这消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扬起笑,说:「李掌柜,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药材?我炮制好的药材和其它人不同,质量有一定的保证,你瞧瞧就知道。」说着她放下背上的竹篓,取出药材。
「有什么好瞧的,赶紧离开!别耽误我做生意。」一个穷酸丫头能有什么好药材?李掌柜才懒得搭理,看也不看,转身便要进去。
夏以烟却不能让他离开,匆匆拿了包药材,打开来,凑到他面前,「掌柜,你先别走,你看,我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处理的方法也和寻常药铺不同,你……」
啪的一声,夏以烟手上的药材被李掌柜一掌给打翻,「给我滚!都说不收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打走!」
他甩头便走,踏着那被他打翻的药材走了进去。
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夏以烟的心抽痛了下,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这个八字胡居然敢这样糟蹋她的药材!
圆润的杏眸酝酿着风暴,她冷冷看着他,道:「赔钱。」
「啥?」李掌柜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你要我赔钱?」这丫头是不是傻了,还是说,她打一开始就是来讹诈的?
「你打翻我的药材,难道不用赔钱?」她方才拿出的是一包炮制好的白芷,通体雪白的白芷被打翻在地上,沾染了泥沙,甚至还被踩了几脚,药材不能卖了,至少得赔给她同等的价钱,两人的争吵引来了过路人的围观,不一会儿,药铺外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民众。
「这是在吵什么?」路人甲问。
一旁比他早到的路人乙好心的报告目前进度,「我刚来不久,正巧看见那个八字胡把人家小姑娘的药材给打翻了,还说要把她给打走,那小姑娘也是硬气,居然没被吓跑,还敢和八字胡叫板,要他赔钱。」
「这小姑娘挺大胆的呀!」路人甲看着夏以烟那瘦弱却挺直的小身板,赞许的说。
「可不是,这广春药铺之前的冯掌柜是个好的,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和善,可惜回乡去了。这八字胡可就不一样了,为人小气不说,还会偷斤减两,我跟你说,上一回我婆婆来抓药,回家一秤,硬是少了半钱呢!」
众人倒抽了口气,「真的假的?这八字胡可真是黑心 !」对他们而言,少了半钱的药,可比少了半斤的米还严重,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药性不足而治不好病?
也因此这事还没完,众人心里的秤子已偏向了夏以烟,对李掌柜指指点点。
李掌柜见状,险些气飞了一对八字胡,大声的说:「要我赔钱?休想!不报官抓人就不错了。我都说了不买你的药材,是你硬要推到我面前,现在药材翻了,你还反过来向我要钱,这明摆着就是敲诈!」
说她敲诈?夏以烟眯起了眼,这是瞧她年纪小好欺侮是不?
眨了眨一双大眼,水雾扬起,她哑声说:「李掌柜,我、我没有,我只是想拿药材让您瞧瞧,您不买,难不成我还能逼你买不成?可您就算不耐烦看,也不该把我的药材打翻,这些药材都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又熬了几不日夜才炮制好,您打翻了,我没法子卖钱,自然得向你要赔偿,我没有敲诈……」
夏以烟虽然乔装过了,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立在哪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一个长相刻薄的奸商相比,大伙自然更偏向夏以烟,再次指指点点了起来。
「小姑娘说的有理,你不买就算了,怎么能打翻人家的东西?」
「还想报官抓人呢,要报官,也是先报官抓你这奸商。」
「说的好!要是官来,我们就在这替小姑娘作证!」
如愿达到效果,夏以烟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个小小弧度。
看来热心的民众比她想象还多呢。
第三章 贩卖药材遇轻视(2)
李掌柜听见要报官,脸都绿了,他可不想惹麻烦,要是真有人多事,去举报他偷斤减两,他这生意还怎么做?
他恶狠狠的瞪着夏以烟,不甘愿的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憋气的说:「罢了,就当我倒霉,拿去!」
夏以烟接过他扔来的铜钱,低头一看,才十文钱,她咬着唇说:「李掌柜,我这些白芷有一斤半呢……」
李掌柜瞪了她一眼,又扔了五文钱给她。「拿了钱就快滚!」
一斤白芷的收购价十文钱,斤半他给足了十五文,这对一毛不拔的李掌柜来说,可是少见的大方。
谁知夏以烟握着手心里的铜钱,还是不迈脚,「李笔柜,我这些白芷都是炮制好的,这成色在外头可找不到,才……十五文连我的炮制工钱都不多 ……」她这可是大实话,术业有专攻,她虽不懂东耀的行情,可她脑袋里装着的可是流传千年的药学历史,她相信她的炮制方法肯定远远超过此时技术,这点从在她踏进广春药铺时嗅到的药香味就能得知。
「炮制?」李掌柜本来要恼,听见这话顿时大笑,「你一个丫头跟我谈炮制?」
他这才想到这瘦弱的小丫头好像打一开始就一直喊着她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要知道,一个好的制药师博可是千金难求,就是他再小气,也知道这钱省不得,光是请个制药师博,一个月的月钱就花了他好几两。
可他现在听见了什么?她说这些药材都是她炮制的?这话可真是笑掉他的牙。
听见他轻蔑的语气,夏以烟也不急,弯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芷,递给他,「李掌柜,您自己瞧瞧,这些白芷是不是炮制好的?」
李掌柜本来不屑一顾,可一闻到那淡淡的白花香,再看那不薄不厚,切得刚刚好的白芷时,那双三鱼眼顿时一亮。
白芷的断面大多为白色或是灰白色,可这小丫头手上的白花却是十分漂亮的乳白色,且质面坚实,色泽滑亮,气味芳香,就是他请来的老师傅都制不出这样的好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信这些药会是眼前这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制出的,只以为是她家中之人所制或是走运拾到某人掉落的药材,而他更相信是后者。
不论这药从何而来,药是好药,然而……
这制好的药材价钱可翻了不止一倍,更别提这白芷还是上等的,就是可惜这些药材让他给打落在地,还踩了几脚,可还是远远超过十五文钱的价值,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
他转了转眼睛,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面上却依旧不屑,嗤声说:「你这小头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药材可不是人人都有法子制,你以为只是切一切就是炮制?别开玩笑了,总之,十五文钱已经给你了,这些白芷就归我,你赶紧走,再待下,我可真要报官了。」
闻言,夏以烟眯起了眼,她可没漏看那双三鱼眼一闪而逝的惊喜,这家伙摆明是想占她便宜,要是她就这么退缩了,她便不叫夏以烟。
润了润唇,她脆声说:「白芷的炮制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麻烦在耗时,首先要先挑去杂质,用清水洗净,再用温水浸泡一时辰,接着捞起沥干,再放入缸内闷润,每天翻动两次,使其全部浸透后取出切制成横片、晒干,经过以上的步骤,白芷才算是完成。」
她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白花性味辛、温,主要能散风除湿,通窍止痛,消肿排脓,还可用于风寒头症、牙痛及疮疡肿痛,对于女人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能够养颜美白。」
「养颜美白?」一旁看热闹的妇人一听,低呼出声,「这药还能美白?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呢……」
「说不准是真的,你瞧小姑娘那架势,说得头头是道,懂的还真不少,我看呀,这药还真是这小姑娘制的,真是不简单。」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顷刻间便信了夏以烟,不得不说,这些古代人实在是纯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