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一旁的赵管事立即惊雷乍起般地怒吼。「贱丫头,你别含血喷人!」
苗洛青抬起头,缓缓看向赵管事。
「我说的都是事实,秋月贿赂你,抢了我的差事,我不肯求你,你便将我调到灶房折辱我。我虽是奴才,却也知洁身自爱,要我出卖身子伺候你,我宁可去灶房干粗活。」
对于冉疆的能力,苗洛青是相当了解的,能做上北镇抚使司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骗。冉疆派侍卫来唤她,而不是来押她,由此可见,冉疆并未把她当成嫌疑人。这赵管事觊觎她的美色已久,平日仗着管事之职在府里收贿,只要冉疆有心查,必能轻易查出。
赵管事打死都不承认这事,秋月是他调去大人身边伺候的,却出了剌杀这事,他难辞其咎,为了自保,他便把脏水泼到青儿身上。
他指着青儿大骂。「明明是你为了说服我将秋月调去灶房,以美色相诱,我不答应,你便称病不出。我是管事,岂能受你要挟?这才让秋月替了你,把你调去灶房做为惩戒,你却趁此诬赖我,好狠毒的女人!」
赵管事转头看向冉疆。「大人,这女人居心不良,小的怀疑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要对大人不利,请大人明察!」
苗洛青任由赵管事在一旁扭曲事实,她仅是低头跪着,不急着辩白,也不说话。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就等冉疆决断。
冉疆冷冷地听着,始终不置一词,在听完两人的说词后,仅仅下了一道命令。
「来人,将赵管事双腿打断,丢出府。」
赵管事一脸错愕,接着面露恐惧,大喊冤枉。
两名侍卫上前,不管不顾地硬拖他出去。
苗洛青始终低着头,耳里听着赵管事的惨叫,不多久便没了声音,一切又恢复如常。
她还跪在地上,冉疆没叫她起来,她便维持着跪姿,感受到上头的人正盯着她。
他二话不说就处置了赵管事,可见早就查明了原委,只不过顺道听听他们两人的说
词。她庆幸自己赌对了,冉疆虽然心狠手辣,可在这事的处理上,倒是明察秋毫。
但他为何还让她跪着?为何不说话,而是静静的盯着她?
苗洛青心里七上八下,她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
这时,她感觉到身前传来脚步声,接着一只手伸来,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使她不得不迎上他迫人的黑眸。
那张冷峻的脸庞欺近,眸底的精芒炽人,她能感觉到指上的粗糙薄茧磕着她细滑的肌肤,传来一丝生疼。
她近身服侍冉疆半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的脸。
「你可知我为何处置赵丰?」赵丰便是赵管事。
苗洛青冷静地看着他的眼,如实回答。
「大人明察秋毫,知道谁在说谎、谁是冤枉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话应该是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唇边勾起了浅笑的弧度。
「赵丰诬赖你,你倒是不慌不忙,十分镇定。」
苗洛青心头惊了下,心想不好,自己的反应太冷静,让他起疑了吗?
「奴婢镇定是因为相信大人,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她怯怯地看着他,语气透着小心翼翼,没有故意讨好,而是对他的精明厉害,实实在在的感到敬畏。
她不知道,这时的她神情上透着一股沉静的娇怯,这份娇怯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她在怯怕之中,对他有着信任,在信任中却又有着提防,这几种矛盾的神情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让冉疆不禁多审视了她一会儿。
对他来说,青儿不过就是一个美貌的丫鬟。他府里从不缺美人,来自各方巴结送来的女人各个姿色不俗,不过直到今日,他才特别注意到青儿的美。
她信任他的同时,却又畏惧他、提防他,倒是十分令人玩味。
他松开她的下巴,挺直身子,丢了一句命令。
「去灶房收拾,搬回原来的屋子,回来伺候。」
这话让苗洛青一愣。
他挑了挑眉。「没听到我的话?」
「奴婢遵命。」苗洛青忙垂头应是,站起来,躬着身子匆匆退出书房。
在退出去时,她没有回头,直到出了书房,这才悄悄朝书房看去。
她没想到,经此变故,冉疆又将她调回身边。她虽然极度不愿意,却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接下来,只能小心行事,再从长计议。
第2章(1)
锦衣卫是皇上的鹰犬,直接听命于皇上,专杀有异心之人,专宰反对之人,朝中群臣莫不忌惮,就算是一品大官见到锦衣卫,也要礼遇三分。
可以说,锦衣卫就是皇上的刀。而冉疆身为最锋利的一把刀,会惹来剌杀是很正常的事。
苗洛青发现,自从冉疆将她调回身边伺候,把她带在身边的次数就多了。
伺候冉疆的贴身丫鬟不止她一个,除了她,还有蕊儿和穗儿。她们三人平日打理冉疆的起居,伺候他用膳、更衣、奉茶,以及其他琐事。
冉疆白日去北镇抚司办案,回到府里时,也通常会进书房继续和手下秘密议事。以往是她们三名丫鬟轮流跟着冉疆去书房伺候,但现在冉疆每次去书房,便会指定她跟着,因此苗洛青跟着去书房时,也有机会听到他们议事。
与其说是议事,倒不如说是如何挖坑让人跳。
「大人,咱们探得姜大人打算在明日上朝时递折子,说您滥杀无辜,贪赃枉法,还说备了人证和物证。」说话的手下叫黄锦,锦衣卫千户,是冉疆的心腹。
「那家伙活得不耐烦了,敢做假证跟锦衣卫作对?」另一名心腹刘魁亦是千户,这两人跟着冉疆,唯他马首是瞻,不管是抄家、抓人、审讯,都能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若说冉疆是皇上的鹰犬,那他们就是冉疆的两条忠狗。
这两人说到姜大人时,语气充满了嘲讽。姜大人是朝中少数敢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与锦衣卫作对的人。
冉疆饶有兴趣地听着,一点也不担心,反倒觉得十分有意思。
姜大人敢上折子,自是有靠山在背后撑腰,这背后之人便是各地藩王。
皇上与各地藩王早有心结,锦衣卫是皇上的爪牙,自然不受这些藩王待见。
冉疆慢条斯理地道:「无妨,让他上折子。他想跟本官玩,本官就陪他玩玩。」他能坐到北镇抚使的位置,除了自身能力强之外,对于查案、抓人,以及审讯,他有着与生倶来的天分和热情。越是难办的案子,越是刁钻的敌人,他越是来劲与对方周旋。
苗洛青安静地站在一旁,低首敛目,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几日,苗洛青听到一件消肩。
进了诏狱的秋月,最终受不了酷刑,供出了幕后主使,竟牵扯上姜大人。
冉疆带了上百个锦衣卫连夜查封姜大人的府邸,把姜府上下闹得鸡犬不宁。
听到这件事时,苗洛青心惊了半晌,她直觉这是冉疆做的陷阱,对方用诬赖来扳倒他,他就将计就计挖坑给对方跳。对方以为能玩死他,却不知到底是谁玩死谁。
这一日,苗洛青照例在书房伺候,冉疆原本在看书策,她看茶冷了,便出去重新泡了一杯热茶。进屋时,见冉疆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肘搭在案桌上,撑着脸在闭目养神。她放轻脚步,轻轻将茶杯搁在案上,一抬眼,便怔住了。
一只拳头大的黑色蜘蛛正缓缓爬上冉疆的肩膀,她立即认出那是毒蜘蛛,只要被咬到,必死无疑。
那只蜘蛛已经靠近冉疆的脖子,她心思千回百转,盯着那只毒蜘蛛,眼看就要咬上他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即大喊。
「大人小心!」她同时出手,往他肩上拍去。
冉疆双目猛然暴睁,眼角欢到黑影,手中立时甩出暗器,一支飞镖将蜘蛛的身子插在地上,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
他站起身,目光阴沉地盯着被钉死在地上的毒蜘蛛,冷哼一声。
「好个毒蜘蛛,来人!」
在他的召唤下,两名侍卫进来,一见到地上的毒蜘蛛,立即变了脸。
府里守卫森严,大人身边更是滴水不漏,却还是防不胜防,混进了毒蜘蛛。幕后人这一招手段,可谓聪明歹毒。
「立刻搜查所有屋子,看是否还有其他毒蜘蛛。」
在他的命令下,侍卫们搜屋,而冉疆则转头看向苗洛青,眼中有着赞许。
「你做得很好,本官——」他顿住,盯着青儿苍白的神色。
苗洛青只觉得浑身发冷,头脑发昏,她呆呆地看着手背上的小红点,这才发现,适才她拍开那只毒蜘蛛时,原来已经被咬了。
早知道这蜘蛛咬人的速度那么快,她就不要用手,这下好了,她没死在冉疆手上,却死在毒蜘蛛的口中,成了替死鬼。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在陷入黑暗意识前,落入了一个宽大热烫的怀抱。
在意识浑沌中,苗洛青觉得胸口滞闷难当,似有一股热流在体内压迫、冲撞,扰得她气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