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准的气度,倒让皇帝对这个向来出类拔萃的儿子,更加另眼相看。
皇上终于晾够了两个儿子,沉沉地问道:「说说,为何起了争执?」
「儿臣认为,边关情势紧张,赤耶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军虽然有可能开拔,八弟身为大将军,儿臣希望他能多多用心在边防的庶务之上,可是八弟却认为儿臣在找他麻烦。」忍着心底的不服气,霍安怀那三言两语,未必属实,可他却信手拈来,说得流畅无比,彷佛就是事实。
两年前,霍安准头回率兵争战赤燕山,不过数月便将东南几个小国的联合军队给打了个落花流水,班师回朝之后,便以皇子之姿身兼大将军。
当时,霍安怀便恨皇上总是想方设法地让霍安准建立军功,树立威望,如今霍安准在朝中竟已经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势力,所以他更是不能容他。
只恨方才自己的亲卫行事畏畏缩缩,否则他孤身一人进宫,若是真被他的亲卫错手误杀,那也只是不巧罢了。
「嗯?」闻言,皇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到霍安准的身上,沉声问道:「太子说的可是事实?」
抬眸轻轻扫向跪于身旁的太子,霍安准薄抿的唇角微微上弯,那笑容似乎带着浓浓的讥讽,淡淡的回道:「是真的!」
「嗯!」锦安帝做了一辈子的皇帝,真话假话,他怎可能听不出来,不过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又问:「对于太子所言的边关情势,你又怎么看?」
这事其实也搁在他的心里很久了,他是知道以安准的能力,这事若派他去,他自是放心,可是……
这一去边关,可不如打打东南小国,那可是长途跋涉的劳苦,他向来看中安准这个孩子,也始终记得良妃临去前的殷殷交代,心中自是万分的不舍得。
「父皇,其实就算太子不提,这事儿臣也想请旨,近年来赤耶国不断为了冬粮侵扰边境作乱,儿臣打算自请戍守边疆,为父皇分忧,请父皇成全。」
这事本该等皇上龙体康癒之时,才在朝中提及,可既然霍安怀等不及了,他也乐得打蛇随棍上。
反正这事在这儿议定了,到时再在朝议上过个场,也就算完了。
「你真的愿意去边疆戍守?」皇上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霍安怀先一步既惊且喜地问道。
冷冷的目光一扫,霍安准那双宛若鹰眼的利眸中倏地闪过一丝讥诮,不过稍纵即逝。
「父皇经年累月忧心国事,才会让身子骨愈发虚弱,若是儿臣能替父皇做些什么,也才能报答父皇的养育之恩。」霍安准冷冷地迎着霍安怀的质疑说道,那话里自有几分真心。
在皇子中,皇上因着深爱母妃的关系,向来对他格外上心,既是如此,他自是该要有所回报才是。
「可是……」虽说儿子有出息,老子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一想到此行少则半年,多则数载,皇上也怕自己的身子撑不过,见不着霍安准的最后一面。
见皇上眸中有着乍惊的喜色,可却也有着浓浓的不舍与犹豫,霍安怀连忙开口说道:「父皇,难得皇弟有这样的孝心,父皇自当成全。」
「可是边疆苦寒,你是个皇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朕又怎么忍心送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呢?」
「父皇,这些日子,八弟的铁血军骑操练得可辛苦了,若非真心要去,又何必如此?儿臣还请皇上成全八弟的孝心。」
霍安准晓得,一旦自己做了决定,且又是攸关国家大事,就算太子不说这一番只能显示自己愚蠢的废话,他也一定会去的,但实在看不下去太子这番嘴脸,忍不主调笑道:「看来,太子似乎巴不得我离京啊?」
闻言,斜倚着床头的皇上,身子无力一滑,对于两名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也有所觉。
他是过来人,能够上位自然也是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所以从来他在教导皇子们时,也以兄弟之间的和睦为主。
可在天家的富贵权势之前,他的那些谆谆教诲,只怕难起丁点的作用。
「安准真想去?」
「自然想去,儿臣不怕苦、不怕艰难,只愿父皇龙体安康。」
反正京里一切该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他远赴边陲,正好可以看看霍安怀这个跳梁小丑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其实,他本来对于皇位压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喜欢带兵打仗,享受那种纵马奔腾的快乐,可在历经了几回几乎被霍安怀置于险境的九死一生之后,再加上看着几个兄弟个个都被霍安怀害得离乡背井,他便知道他得一争。
他更知道,只要他愿意争,以皇上对他亲娘的宠爱,他未必没有胜算。
再说了,边关侵扰不断,父皇为此总是忧心忡忡,导致龙体每况愈下,他自然也忧心。
「父皇,八弟也是一心为国,父皇自当成全。」心中窃喜不已,但霍安怀却一脸正气地劝说着皇上。
这些日子,眼看父皇的身体愈来愈差,他正愁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才能将霍安准给弄离京城,免得到时父皇两腿一伸,拥立八皇子一派立时出来捣乱,徒然为他的登基之路添上许多麻烦。
现在倒好,霍安准自请离京,倒让他那颗吊在半空中的心安下了一半。
且就连父皇都说边关生活艰难,危机四伏,到时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让霍安准将命给留在那儿,才真真大快人心。
「这……」皇上心头还是有些犹豫。
最近他瞧着太子的行事似是愈发不妥,不但心眼极小且疑心病重,还会算计其他皇子,这般不够大气的个性,如何能将皇朝稳住?
反观安准这个孩子倒是不错,可惜他并非皇后所出,不是嫡子,若由他来继承大统,只怕又要引起朝堂动荡。
皇上的心绪转了几回,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既然老八真的想要为国驰骋沙场,那么便去吧!」
「多谢父皇!」心愿既成,霍安准连忙磕头称谢。
看来,终于让他等到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他可得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收服边关那些游牧小国,唯有边关安定了,将来他才不会左支右绌。
再见太子那喜形于色的模样,他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好友欧阳慕霖说的的确没错,烂泥始终是扶不上墙的。
像霍安怀这样的个性,丝毫不懂得内敛二字怎写,他若上位,只怕不到半年就被那些满肚子拐的大臣给兜得团团转了。
霍氏皇朝要是交在他的手里,受苦的只怕是那些黎民百姓。
皇上召来内侍,让他去安排下旨之事,明日早朝由太子代为宣读,即日起命霍安准率兵平定西北的赤耶国。
「你给我顺顺当当地去,平平安安的回来,知道吗?」虽是皇上,亦是慈父,锦安帝不住叠声交代着。
「是!」霍安准颔首应是,扫了霍安怀一眼之后,便称要去加紧校阅军队,告退离去。
毕竟父皇的身子瞧起来还不错,既是如此,他也懒得再和霍安怀纠缠下去,怕自己要是沉不住气,一拳打上了霍安怀的脸,那可就徒然惹来许多麻烦了。
他倒是不怕麻烦,只是若因为霍安怀,那可就嫌懒了。
在离京前,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且欧阳慕霖那家伙总是咳声叹气喊无聊,他正好趁着这回让他找人牢牢地盯着太子。
虽然他人不在京中,可是关于霍安怀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有预感,以今日霍安怀那急躁的态度,他的耐性应该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他们两兄弟的对决,只怕就要展开了。
第1章(1)
几匹骏马风驰电掣地不断往前冲去,奔腾的马蹄卷起阵阵狂沙,艳阳照在马儿的鬃毛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带头的一人一马速度极快,惹得身后的随从紧张的策马狂奔,嘴里还不断地呼喊着,「公主……」
眼看公主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他们的脸都黑了一半。
若是真跟丢了公主,等回到宫里,他们这些失职的人不是这个月的俸银被扣,就是要被重罚一顿。
王上拿他的宝贝女儿没有办法,总是拿他们来开刀啊!
想到这里,众随从只好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以期追上愈发渺小的身影。
「咦……」
金穆儿蓦地猛力急扯缰绳,急驰下的马蹄骤然止步,人立而起,一干侍卫都为她的小命捏了把冷汗之际,却见她松了松缰绳,马儿竟奇蹟似的安定了下来。
「好宝儿,真乖!」一等人马都平安之后,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方才的状况有多惊险似的,粲笑着跃下马,轻抚着爱驹赞道。
「公主殿下,该回宫了。」再让公主再这么优游下去,只怕他们迟早项上人头不保。
「我不回去!」她今儿个之所以偷溜出来,便是因为心中烦闷,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她也没玩够,才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那些个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