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还带了些小姑娘需要的东西,想来郡主能用得到。”
得知后院出事,林知府匆匆赶来,却劈头迎上燕历钧一句,“好个林大人,竟伙同匪徒绑架本王女儿,胆子肥呐!”
他当场吓得变筛糠,抖个没完,只差没屁滚尿流。
随平抿唇暗笑,皇上还没封上呢,他已经给封了郡主,这人的马屁功夫一流。“知道了,我代小姐收下。”
见随平肯收,林知府松了一口气,笑出满脸春花。“如果还有需要的,平爷请尽管开口。”
送走林知府,随平听见燕历钧叫唤,他同随安使个眼色,两人一起进屋。
燕历钧把圣旨看了两次,里头写的字句不多,却可以看出父皇的态度。
父皇以献图之功封赏冉莘,却不肯让她成为肃庄王妃。
分明知道来龙去脉,他不懂父皇在想啥?什么冉莘失去贞操,拜托,夺去冉莘贞操的人就是他,“证据”正被他抱在怀里。
担心百姓旧事重提,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很严重吗,面子会比里子重要吗?
门打开,随平、随安进来,点点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他没把人放下,只是压低声音问:“大皇兄怎么说?”
“太子让爷别冲动,先把冉姑娘带回京里再说。”
燕历钧扬眉,太皇兄还真懂他,一下就猜出他会冲动,可是很多时候,用“冲动”来抗衡父皇,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大皇兄有承诺吗?!”要他不冲动可以,至少得提出一点有诚意的保证。
燕历钧和随平都望向随安,两双眼睛四道目光,让随安不由自主泛起鸡皮疙瘩。“太子说,当时承诺梅姑娘的,也能用在冉姑娘身上。”
对太子来说,那是同样的情况、同样的条件,当初能给梅雨珊的,现在也能给冉莘,但燕历钧不满意,他愿意为梅雨珊负责,却不介意给她什么身分,他认定不管自己怎么做,梅雨珊都只有感激涕零的分。
可是对冉莘,这条件不行!
所以该冲动的时候,不妨冲动一下。
第十四章 吵架伤人又伤心(1)
她的怯懦早在骨子里扎根了,是吗?
趴在窗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论脑子怎么转,她都转不出另一个结论。
点点会跟着燕历钧的。
因为他霸道、因为他身分高,因为一声令下,她只有服从的分,更因为……他是点点的亲生父亲。
最后一点,是她永远都无法改变的部分。
她也曾试着分析点点不应该跟着燕历钧的原因,可是多困难啊,所有她能想到的,全是点点应该跟着燕历钧的理由。
跟着燕历钧,那么她会有皇帝爷爷、皇后奶奶,太子大伯、王爷父亲,她会拥有无上的尊荣,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美好的未来。
说一步登天太夸张,可是一旦从冉雨点变成燕雨点,她爱读书便读书,不爱读书也无妨,她再不必担心兜里有没有钱,可以吃永远都吃不完的酱肘子,没有安危问题,不需要养一只鬼在家里……她可以像浅浅说的那样,成为人生胜利组。
有这么多的好处在,如果她真心疼爱点点,就不该反对她回去。何况她已经自私地留了她五年,她阻隔父女亲情五年,再自私下去……人神共愤。
只是……心如刀割呀……
眼睛眨过,眼泪坠楼,一滴水落到街面,溅不起涟漪。
她很渺小,力量微弱,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改变点点的命运?
茫茫人海,相距千里,点点能与燕历钧再度相遇,那是不是代表命运已经做出安排?安排他们必须在一起?
木槿说燕历钧很夸张,不管做什么事都抱着点点不放,可她看到的是点点更夸张,她只有在他怀里才能睡得安好。
这样感情,这样的血缘关系,注定他们应该在一起……
是了,是该和燕历钧谈谈,就算做决定很痛苦、很困难,终是要做的。
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她听见随平和随安对话。
“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初梅姑娘的事情发生,爷心头难受,想要护佑她一生,愿意娶她为妻,可是皇家颜面很重要,只能求太子与皇上讨价还价,最后皇上愿意许梅姑娘妾室之位,现在……冉姑娘大概也就是比照办理。”
“可情况不一样啊,当初那件事,坏冉姑娘贞洁的分明是咱们主子爷。”
“我知道这对冉姑娘不公平,可世道就是这样,何况那次,咱们爷也没少受冤枉。”
“但点点是爷的亲生女儿!”
“这更惨,婚前失贞已经够糟,再来个婚前生女,情况只会更坏。”
“冉姑娘立下了大功。”有了玄铁矿,还怕大燕国力不盛?
“所以啊,圣旨上赏的是冉莘,你哪只眼睛有看到徐皎月三个字?”
“那爷直接娶冉莘,别娶徐家姑娘不就得了。”
“厚。”随安瞪随平一眼,恨不得朝他后脑杓下去巴下去。“哪能一样?你以为大家全是瞎子哦,当上肃庄王妃之后,就得时常进宫请安,就得到处应酬赴宴,到时大家会认不出徐皎月吗?所以正妃不行、侧妃不成,当妾室倒是可以,从此一座王府、四面墙,安静待着……皇上大概只能让步到这个程度。”
冉莘苦笑,是啊,这些情况,她都设想过,所以放弃、所以……还以为再不会听到这些事情,没想到,若干年后依旧如此。
手松开,门呀地滑开,看见冉莘,两人脖子一缩,满脸尴尬。
同样地,燕历钧听见两个下人嚼舌根的对话,猛地拉开门就要出来训人,没想到会与冉莘面对面。
本来就一肚子火,再看见冉莘满脸漠然,那把火气从腹部烧到脑门正中央。
“把木槿叫来。”点点还挂在他身上,已经睡着了,他压低声音,担心将她吵醒。
随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一时间,冉莘看着燕历钧、燕历钧看着冉莘,两人相对无语,而随安站在中间,觉得一股阴气从脚底往上升,他什么都没做,却吓得满身大汗。
木槿来了,燕历钧小心翼翼地把点点交给她,低声恐吓随平、随安。“守着!要是点点出事,你们就把自己的头割了。”
“是!”两人齐声应下,却惹来燕历钧的怒目白眼,两人立刻压低声音,弱弱地回一声,“是,爷。”
随平、随安联手护着木槿和点点进屋,然后,叩的一声闩上门。
又剩下他们俩了。
燕历钧居高临下,问:“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有啊,很多,只是随平、随安的话,又把她的脑子捣烂一回,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见她依旧沉默,燕历钧气疯了,一把将她推进屋里,恨恨关上门。
“你居然不说,直到现在还半句话都不说?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是不是打算事情结束后就要把点点带走?
“你凭什么作主,凭什么决定不让点点认父亲,凭什么剥夺我当父亲的权利,凭什么剥夺点点被父亲疼爱的权利,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失控了,一句喊得比一句大声。
这时候在隔壁房里,点点被放在床上,喝过安神汤,她睡得很熟,而随平、随安和木槿则是耳朵紧贴着墙面,用力窃听。
“你真的很过分!不给点点父亲,连母亲也不给,说啊!为什么生下她却不让她喊一声娘?你自已母亲早亡、又没有父亲疼爱,你比谁都清楚那是什么景况,为什么要让点点和你一样?
“因为你想再嫁?因为你不想被拖油瓶阻碍婚姻?
“哼,难怪梳着姑娘发式,怎么,找到心上人了吗?跟在你身边的,不会只有一个男鬼吧,你长得还不错,总有几个男人会喜欢吧?
“不必怀疑,肯定有,那个男人是谁谁?姓啥叫啥?说说嘛,我替你监定监定,看看值不值得嫁?
“如果你要出嫁,点点呢?丢给木槿养?还是让她们以妻妹身分跟着嫁过去,到时候三女事一男,亨尽艳福?!你可真会替自己的男人找福利,到时就算被发现不是清白身没关系,反正后面还有人填上嘛。”
他竭尽全力恶毒刻薄,他脑子已经被火烧了,不管不顾,只想尽情发泄。
望着他,冉莘半句话都没回应。
她知道他在生气,知道他生气时有多可恶、多会欺负人,可她也知道,他心地善良,他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个好人。
没错,他只是太生气了,气到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不生气、不受伤,她不能因为这些话恨上他。攥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她不允许自己愤怒。
可殊不知她越是冷静,他越生气。
不反驳,代表默认?所以真有这么一个男的,事情真是他想像的那样?
光是一个男鬼都让他抓狂了,何况一个男人!
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恶狠狠道:“难怪不管我说几次喜欢你,你都不回应,难怪我这么好的身分也吸引不了你。真有喜欢的男人?说说,他是有才华还是有本事,是琴棋书画样样通,还是舞刀使棍样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