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烧鸡如何处置?」
「说好了宴请乞丐,当然不能食言,你让掌柜代为处置吧。」云靳悠闲的走出厢房,心情愉悦的享受燕阳一日游。
有一种人,就算每日在他耳边唠叨个几回,他还是会犯傻,而苏明泽就是这样的人。
苏映宁真是恨铁不成钢,瞪着苏明泽,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比我懂得周旋应付,我不推给你,难道实话实说吗?」苏明泽觉得好无辜,说谎这种事他真的不擅长,又不能说实话,当然只能将麻烦丢出去。
「你可以说在任大夫那儿见过啊。」
闻言,苏明泽的牢骚更多了,「这都是你的错,上次在医馆,你也不让我跟人家打声招呼,道声谢谢,好像人家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妖魔鬼怪,害得我一看到是他就觉得很不安,再看到那本草药图书,脑子顿时乱成一团,哪还记得你和任大夫有何不同?」
「你是不是我亲哥哥啊,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将我给卖了?」苏映宁懊恼极了,早想到最会给她添麻烦的就是三哥哥,可是并未搁在心上,因为相信任大夫那儿守得住,谁知道对方太厉害了先算计到三哥哥头上。
「我没法子像你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实在应付不了他们。」
苏映宁恨恨的咬牙切齿,「难道我就知道如何应付他们?我都还没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张着嘴巴半晌,苏明泽豁出去的道:「大不了实话实说,这是你画的又如何?他们不至于因为草药图书就要了你的命吧。」
事到如今,生气也没用,苏映宁随手拿起一本草药图书,再仔细看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她仍旧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觉得一颗心纠结得更严重,索性又将书册扔回书案上。从后面走出来,她在房里绕着圈子,一边沉思着。
「你别闷不吭声,很吓人。」在苏明泽心目中,苏映宁简直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焦躁不安。
停下脚步,苏映宁一脸严肃的看着苏明泽,「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先是遭人跟踪,接着就有人拿这本草药图书找上门,你说这两者会不会有关?」
「这两边是同一批人吗?」
「不是同一批人,可是,他们的出现应该都跟草药图书有关。」
苏明泽拿起一本草药图书看了又看,「这玩意儿究竟哪儿值得一群妖魔鬼怪追着跑?」
苏映宁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还真是一群妖魔鬼怪。」
「先别顾这些,还是想想如何圆了这件事,那位云公子很快就会找上门。」
苏映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若是圆不过去,你就等着替我尸吧。」
「你别吓我。」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这会儿苏明泽终于怕了,可嘴巴上还是坚持己见,「文人上书战争祸国殃民,皇上都没降罪了,不过是几本草药图书,如何会招来杀头之祸?」
「难道……文字狱?」
「文字状?这是什么玩意儿?」
苏映宁抢过他手中的芏册,退到卧榻边,整个人在上头,一边翻开书册细细研究,一边解释道:「文字狱是一种对文人的政治迫害,当权者故意从着作中撷取字句,罗织成罪……难道草药图书中有什么东西踩到上位者的痛处?」
苏明泽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苏映宁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谁会知道上位者可以为了清除异己而借文字生事。」
苏明泽瞪大眼睛看着苏映宁,「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糟糕,不小心说太多了……苏映宁故作镇定的勾了勾手,苏明泽赶紧在卧榻边的地上坐下,她举起手上的书册往他的脑袋瓜敲下去,「我不是教你多看书吗?看多了,别人不知道的,你也会知道,懂吗?」
苏明泽双手抱着头,大声抗议,「我有多读书,师傅说了,即便是武人,也不能不明事理,何况要当将军的人,更要有文人的见识。」
「文师傅很不错。」她不得不说爹爹给三哥哥找了一个好师傅,不但教导武功,更教导他成为一个有脑子的人,不过三哥哥生性纯良,不知道世界充斥豺狼虎豹,有了这次经历,三哥哥能够有所学习,倒也不是坏事。
「你别跑题,总之事情不至于如此严重吧?」苏明泽不死心的道。
「放心,我们的命没那么值钱。」
松了口气,苏明泽点道:「就是啊,我们又不是了不起的人,用不着如此费心索要我们的命。」
苏映宁很想纠正他,草药图书出自她手,人家是冲着她来,所以她说「我们」的金不值钱,因为她的比较值钱,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而已,最近娘盯得紧,出门一定要交代行踪,要是再惹出了什么事儿,或是让三哥泄露了什么,她肯定连大门走不出去。
虽然不清楚对方寻找她的目的何在,但她从不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日子就是要过得开开心心,人生才值得啊!
既然逃不了,苏映宁喜欢主动出击,于是让苏明泽出面邀请云靳上闻香楼。
见到云靳,苏映宁连寒喧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听说你在打听草药图书出自何人之手,我可以告诉你,这书册是我画的,但也不全是我画的,我上山采药时遇见一位女大夫,见她手上有这么一本草药图书,觉得此书对习医之人有很大帮助,便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我使用这个法子传授知记,没想到对方索性将此书借给我誉抄,不过她的草药图书中记载的药材不多,我便依着自个儿接触的草药增添许多,于是有了我着作的这一套草药图书。」
云靳没想到她劈里啪啦就是这么一串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相信?」虽然是她编岀来的,但也不是无凭无据,她不过是根据事实做了一些修饰,绝对禁得起他提出质疑,当然,最要紧的是可以让自个儿跟这套草药图书划出一道界线。
半晌,云靳稍稍回过神来,「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增加了什么?」
「凡是来自苍雾山和南岭的药材都是我增加的,另外还有老百姓比较不熟悉,或者容易混淆的药材,像是萎蕤、赤小豆。可惜,我完成自个儿的草药图书之后,便将那位女大夫的誉抄本丢了,要不,就可以拿来供你比较。」
「你去过苍雾山和南岭?」云靳终于从混乱当中冷静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多了自个儿也说不清楚的情感,当他坚定的认为她不过是个村姑,她竟给他如此惊人一击。
「当然,难道我能无中生有将那些草药画出来吗?」
「我可没说你无中生有,不过,你去苍雾山和南岭时多大岁数?」
「十一岁那年去了南岭,十二岁那年去了苍雾山。」
「你爹娘如何放心小小年纪的你去南岭、苍雾山这样的地方?」
苏映宁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读书人只知关门读书,如何计道天下百姓甘苦?大夫也一样,坐在医馆等着病人上门,见的不过是有能力上门求医的疾病疼痛,却看不见究困之下的疑难准杂症。再说了,南岭和苍雾山又不是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有我爹、大哥、二哥护着我,我有何可惧?」
有好一会儿云靳无法言语,好吧,他承认,即便是村姑,她也不是寻常的村姑,不仅如此,她甚至比许多男子还有胆量、见识。
「我听说苍雾山终年云雾缭绕,很容易迷路。」
「非也,午时云雾尽散,一花一草清晰可见,而且有火虫引路,穿越苍雾山不难,好了,你找到我了,请问有何指教?」苏映宁只想赶紧了结此事。
云靳迅速梳理一下收到的信息,他认为她的话有真有假,但就是因为真假掺半,更能取信于人,然而何为真实,何为杜撰,他难以辨明,只能尽可能想办法旁敲侧击引上更多真话。
「你遇见的那位女大夫是谁?」若是真有此人,他认为有可能是容妃。
「她不愿意透露身分,只说她姓尹。」
「她生得什么模样?」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很漂亮,看不出来年过四十了。」
「这是多久前的事?」
「太约五年前吧。」
单论年纪,确实与容妃相差不多,不过有个前提——她的故事是真的,可是关于这一点,他当真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丫头很狡猾,否则他们兄妹犯不着想方设法闪躲一直到退无可退,才愿意出面承认此书与她有关。
「我的草药图书哪儿出了问题?」
「宫里的太医看上苏姑娘的草药图书,有些疑问想请教苏姑娘,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苏姑娘年纪还小。」
这是鬼扯!但苏映宁没有挑破,毕竟她也没实话实说。
「他们不嫌弃我年纪小,不吝指教。」苏映宁随起身告辞,拉着苏明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