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五年前我们来过这儿吗?」云靳没好气的再问。
认出白衣公子是以自己为原形,云靳就想起五年前的事,当时为了悄悄送他进入北境大军,皇上要王夫子以游历之名将他带出京城,可是,既然是游历,王夫子当然不会落下其它学生,来到云州,当然也要回老家看看,而苏家丫头就是当时爬墙偷看他们的小丫头。
「五年前……我想起来了,你被一个爬墙的小丫头耍了,隔日竟然病倒了,然后就留在燕阳养病。」
他不是真的病倒了,而是借着养病之名脱离大伙儿转往北境大军。
「我不知道自个儿当初是这副模样。」
云靳忍不住瞪人,这是重点吗?「这个姓苏的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定这些画册是出自苏姑娘之手?」梁子昱没有漏看最后一页的鸢尾,只是他的目光完全被几位有魏晋之风的公子给吸引住……老实说,连宫里的画师都比不上这位流先生,他们几个都成了她笔下的美男子。
「你不是已经看见那鸢尾了吗?」
「好吧,画册的鸢尾与苏姑娘草药图书上的相同,这可以说明先生是苏姑娘,同时也可说明,以鸢尾做记号是苏姑娘的习惯,与容妃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此一来,容妃的线索不就彻底断了吗?」
云靳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略微一想,梁子昱便明白了,「苏姑娘的鸢尾有可能是仿效那位尹大夫,但又不能一模一样,因此鸢尾的画法变成含苞待放。」
「没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相信巧合,我认为她在尹大夫一事上头并未说谎,只是基于某种理由,她不愿意将誊抄本拿出来……不,根本没有誊抄本,而是原着,这也是她不方便拿出来证明白个儿所言属实的原因,因为她答应尹大夫不能让其草药图书流出去。总之,尹大夫绝对是容妃。」云靳觉得事情发展越来越靠近真相了。
「没有亲眼见到尹大夫的草药图书,一切都只是猜测。无论是誉抄本,还是原着,苏姑娘不肯交出来,我们也莫可奈何,除非,你准备潜入苏家将东西偷出来。」
云靳信誓旦旦的勾唇一笑,「我会让她老老实实交出来。」
梁子昱挑起眉,语带戏谑的道:「她若是容易应付,你会跟她纠缠这么久吗?若非恰巧在八方书铺看到流先生的画册,你对尹大夫的存在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云靳的目光落在流先生的画册上,「你放心,这次她逃不了了。」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你对上她总是讨不到好处。」梁子昱伸手翻了一下画册,对苏映宁真是越来越佩服,「当时她几岁?九岁?十岁?她不过是爬墙偷看我们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将我们画得如此传神,真是太厉害了!」
云靳唇角一抽,「传神?」
「难道你不觉很传神吗?你的本性不是又冷又傲吗?」
「你又是哪一位?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云靳不相信他见到自个儿被人家画成画供青楼女子观赏,心里会舒坦。
「无论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都有几分我的味道,也许,他们两个都是我。」梁子昱可不像云靳有洁癖,姑娘一贴上来就想打喷嚏,他可是很享受被姑娘团团围绕的滋味,当然,香喷喷的美人儿更好。
云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种事他也可以当成享受,了不起!
「真是越看越像,改日你见到苏姑娘,别忘了问清楚,紫衣公子和黑衣公子是不是都是我的化身?」梁子昱可是很满意自个儿在流先生笔下的模样。
云靳真想拿棒棍敲人,他不是应该恨不得将那丫头大卸八块吗?可是看看他,竟然充满了崇拜……好吧,若不是扯上他,他也会觉得她了不起,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他再也不会认为她是个村姑,甚至好奇她脑子究竟装了什么。
「这次苏姑娘出面相邀,我也跟着一起去。」
云靳泼他冷水,「她不会出面相邀,她不是傻子,主动上门承认自个儿是流先生。」
「也是,这会儿她应该足不出户,你想见到人可不容易。」
云靳没好气的将画册阖上,越看越不满,「你等着吧。」
苏映宁又被跟踪了,这次她火大了,不是让对方追着她跑,而是怒发冲冠走到对方面前,大声质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一直跟踪我?」
崔晨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了半晌,迟疑的道:「姑娘如何认出我?」他的易容术可是很厉害的。
「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了啊。」她是大夫,对人体很熟悉,更别说她擅丹青,看一眼就可以将人的身形体态描出个大概,何况他三番两次在她面前闲晃,她还能不记住吗?
崔晨闻言一凛,笑着道:「姑娘真是厉害。」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接说重点。」
「我家主子见过姑娘的〈春游图〉,想请姑娘再画一幅〈春嬉图〉。」
苏映宁不由得一怔,虽然有过不少猜想,但万万没想到跟她两年前一次随意之作有关。有一回她上山采药,远远见到福恩寺的桃花开得正盛,于是想转去寺里的桃花坞赏花,正好遇见公子、姑娘们相约到福恩寺下的灞水出游,整个燕阳的公子哥儿、名门闺秀全聚在那儿,各式各样的美色闪闪动人,见了教人忍不住手痒,而且从挑花坞往下一看,一目了然,她便心血来潮画了一幅〈春游图〉,送到八方书铺贩卖。
她没将那幅画当回事,无论是哪个时代,艺术品从来是见仁见智,就算那幅画挂在墙上两年没有人欣赏,这也没什么,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教外地来的商贾看上眼了,然后买走了,得了五百两。
总之,因为这幅《春游图》,她发现卖画比卖写真集更赚钱,后来又画了幅《春光明媚》得了三百两,不过,这一次等了三个多月才找到买家。
这两幅画让她尝到了甜头,导致她完全提不起画写真集的热情,要不是青花巷的姑娘等着流先生的画册等了一年,频频催促刘掌柜,她才重新又画起了写真集,没想到就出事了……
想到这儿,她正了正心神,决定先把这些烦人的事抛到脑后。
「你家主子如何知道〈春游图〉是我画的?」画家的作品当然要落款,但她又不能大剌剌的署名苏映宁,便配合草药图书取了「鸢尾公子」这个笔名。
「刘掌柜没有鸢尾公子的作品可卖,便向我坦白鸢尾公子就是苏姑娘。」
她并未特别交代刘掌柜不能说出鸢尾公子的身分,毕竟这个时代男女不平等,刘掌柜应该不愿意人家知道鸢尾公子是女儿身,阻碍作品的销路,况且刘掌柜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没想到刘掌柜还是将她出卖了。
崔晨显然知道她的想法,「刘掌柜原本不愿意说出来,是我再三恳求,发誓不会将鸢尾公子的真实身分说出去,他才愿意告诉我的。」
「你为了一幅〈春嬉图〉跟了我那么久?」当她是小丫头很好骗吗?
崔晨恭敬的行个礼,「这是误会。我知道自个儿的请求令人为难,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向姑娘开口,若非姑娘今日主动走过来,我还犹豫不决。」
苏映宁似笑非笑的扬起眉,「我误会了吗?」
「小的姓崔名晨,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爷,大老爷想替老夫人准备寿礼。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春日少男少女欢喜出游的景色,大老爷无法买到那幅〈春游图〉,只能麻烦姑娘再画幅〈春嬉图〉。」
「你认为我一个姑娘跑去益州作画,妥当吗?」
「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想请姑娘去福恩寺山脚下的桃花源作画。」
苏映宁知道桃花源,这是燕阳富商全家的庄子,听说是为了呼应福恩寺的桃花坞,刻意取的名字。
「我家主子愿意出一千两请姑娘作画。」
苏映宁很想控制自个儿的反应,可是这样的报酬太诱人了,让她的双眼情不自禁的闪闪发亮,但她倒不至于傻乎乎的立即答应,「我需要几日的时间考虑。」
「这是当然,姑娘也需要时间琢磨如何呈现〈春嬉图〉。」
她还没答应,他怎么就要她琢磨如何呈现构图?算了,苏映宁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确定他如今住在哪家客栈,便赶紧回去找哥哥商量。
苏明泽的反应比苏映宁还激动,两眼射出来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这是真的吗?一千两?」
苏映宁嗤之从鼻,有了利益就忘了危险,果然是头脑简单的人!
「你有胆子挣吗?」
「你要画多少画册才能挣得一千两,难道你不心动吗?」
「心动啊,但是银子来得太容易了,总觉得有诈。」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对自个儿的作品也很满意,生动有朝气、色彩鲜活,但她在画坛的地位连个边都还没摸到,不过画了两幅画,其中一幅还如此巧合的勾住人家的目光,让人家愿意开出双倍的价码请她再画一幅相似的,她会不会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