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日之后,只要邵紫兮来访,凤肆便会特别留心,一处理完奏章就迫不及待的前往皇后的凤漪宫,那阵子,后宫可是不少妃子狂吃皇后的醋呢。
然而邵紫兮不是天天进宫,就算进宫,带来的甜食也不过才一人份,常常凤肆还没到,就被皇后吃得精光,这让凤肆恨不得回回展现轻功直奔凤漪官,偏偏这里不是北地,可以为所欲为,这里是皇宫,要是让人看见他一个帝王为了吃甜食不惜使出轻功,这多么的难看啊!
还有他那个皇后,他虽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嗜甜如命,可身为枕边人,难道不该懂得察言观色?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一双眼紧盯着那甜点匣子,望眼欲穿,可除了头几回皇后还会礼貌性的问他要不要尝一口,之后皇后居然连问都没回,对他像防贼似的,甚至当着他的画不顾形象的囫囵吞枣,而非细细品尝,这多么的暴殄天物啊!
说多了都是泪,没关系,不让他吃,他就微服出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若是连这点特权都没有,他还当什么的皇帝,不如回边疆亲蛮子来得快活。
一想到这,他顿时喜上眉梢,扬眉道,「到雅间去,让厨子上几道这儿的拿手菜,还……」目光飘向那所剩不多的甜品柜子。
德顺会意,忙说,「主子请上楼,奴才这就去吩咐掌柜,让人送上天香楼的拿手菜,还有饭后的甜品。」
闻言,凤肆满意了,看向德顺的眼神柔和许多,道,「做得好,回去有赏。」
瞧瞧!怪不得古人常说宦官易得宠,真不是他想宠,是这察言观色的功夫让他不得不宠,比起他那防他如防贼的皇后好太多了有没有。
接着,凤肆便由掌柜带路,穿过天香楼中间的庭院,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他突然止住了步伐,一双虎目朝一外门未掩紧的屋子瞥去,里头窝着三个容貌出众、长得十分相似的孩子,他顿时手一扬,示意众人咪声,悄悄的来到旁审视着。
那三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凤谣与邵紫兮那想去「闯荡江潮杀蛮子」的宝贝儿子们——凤琛、凤轩和凤辕。
此时三个小萝卜头正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哥!你真打点好了?」凤辕小小的背上背着个小包袱,一脸兴奋的直问。
「当然!」凤琛小声且自信的说:「我已经查过了,再一刻钟便会有马车前往北地的天香楼,咱们就混进车上,等出了城,爹就是想抓我们也抓不到了。」
天香楼开遍整个凤鸣王朝,一共六十六间分店,这一回凤琛选中的,正是前阵子才在北地开幕的新分店。
新店开幕,除了要送些特殊酱料前往,还得送回稍早前来学习艺的大厨,其中也包括这些厨子的家眷跟工人,这一行足足有十多辆大马车,他们混在里头,只要小心点,一定能成功。
「哥,可咱们的长相太醒目了,要怎么混上车?」凤轩既然已经上了贼船,脱不了身,也只能认命,摸着自个儿那张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问道。
「放心!」凤琛早有准备,拿出三套粗布衣裳,又拿出一堆瓶瓶耀耀,笑得十分灿烂。「喏!这是我特地找来的衣服还有这些易容的颜料,只要我们好好打扮,定不会有人认出来。」
凤辕见了,眼一亮,立马就掏了一耀颜料往脸上又涂又抹,不一会大功告成,扬起脸问,「怎样,还看得出我原本的样貌吗?」
原本白白净净,比观音座下童子还俊秀可爱的容貌,成了一张黑炭脸,精致的五官不知用什么法子,也变成成平凡普通的模样,就连原本一口清白的牙,也有些发黄,除了一双闪闪发亮的圆眸怎么也遮不去光芒,怎么也无法和之前的凤辕联想在一块。
「行!好样儿的!阿辕的易容术果然是咱们三个里最出挑的。」凤琛毫不吝啬的夸赞。
一旁的凤轩见了,也松了口气,露出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道,「既然大哥都准备妥当了,那咱们就先把衣服给换了,这些银票,有些藏鞋底,有些藏发簪,别全放一处,若是掉了就不好了。」
「阿轩说的不错。」对凤轩的谨慎,凤琛也十分赞同,「咱们这一趟是要去杀蛮子的,可不能人还没到,就因没了银票沦落街头当乞儿,娘常说,外头拐子、偷儿不少,常常一个碰撞钱袋就不翼而飞,咱们三个把银票分三份,分别藏好了,若是其中一人的银票掉了,也不至于吃土过日子。」
说着,三兄弟开始分银票、换衣、易容,不一会儿,三个翩翩小公子就成了街边毫不起眼的普通孩童。
凤肆看着有了天翻地覆变化的三个小男孩,双眸闪了闪,不再藏,唰地一声,推开房门。
三兄弟正欣赏着彼此的装扮,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顿时脸色大变,还以为是爹和娘找来了,谁知竟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长得十分魁梧英气的男子。
见到来人,凤琛那双漂亮的眸子一闪,忙垂下首。
凤辕和凤轩却不识眼前之人,警戒的挨着自家哥哥,用还带着些许奶音的嗓子回道,「你是谁?」
见状,凤肆莞尔一笑,屏退众人,独自进房后才沉声说:「阿琛,看到叔父怎么不叫人?」
一直到被点名,凤琛那早熟的脸蛋才垮了下来,闷声唤了声,皇帝叔父,你怎么认出阿琛的……」阿辕的易容术明明挺厉害的,怎么叔父一眼就看穿了?
这三个小萝卜头就算易了容,那一双眼睛却是怎么也掩不去凤家特有的风华,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想归想,凤肆却没打算打击孩子的自信,咳了声,看向一旁的凤轩和凤辕,温声道,「你们谁是阿轩、谁是阿辕?」
这两个小萝上头是凤谣和邵紫兮的双生子,今年刚满四岁,然而他因公务繁忙,除了两子满月及周岁时见过一回,便没再召见过他们,加上凤谣那家伙就是个妻管严,打从成了亲后成天围着他那宝贝妻子转,就连他这个皇帝要宣他,都得一连下三道圣旨才召得到人,要他主动带着孩子进宫找他叙叙兄弟之情,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凤轩和凤辕对视了一眼,在听见自家兄长的叫唤后倏地明白眼前的人不是陌生人,而是他们的皇帝叔父,于是异同声道——
「我是阿辕,见过皇帝叔父。」
「阿轩见过叔父。」
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一副大人样子的同自己行礼,凤肆龙颜大悦,愉快的问,「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这话一间,三兄弟脸上齐变色,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才由凤琛出面,硬着头皮说,「我们、我们只是想去逛逛。」
「想逛逛要易容?」凤肆挑眉。
凤家三兄弟齐齐低头,眼神交流得更厉害了,半晌,凤琛才咬着牙,闷声道:「我们想去北地杀蛮子,可爹娘不分,说我们还小,不让我们去……」
所以他们就溜了,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谁知竟杀出个程咬金……想到被送回凤王府后将遭受到的惩罚,三兄弟看着凤肆的眼神顿时变得很悲惨。
见他们一脸的郁闷,凤肆眸光一闪,又回:「为何想去杀蛮子?」
提到这事,凤琛精神振了振,扬言道,「保家卫国何须理由?」
「说的好!」这句话让凤肆大为赞赏,看着眼前的凤琛,他想起了儿时的自己。
他自小喜武,对所谓的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到十岁便央着父皇送他去北地从军,父皇自然不肯,却拗不过他三天两头的吵,便派了影卫秘密护着他到北地。
虽说父皇妥协了,却认为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肯定受不住北地的寒苦,不一会儿便会嚷着回来。
谁知,他这一去便是好几年,他隐去皇子的身分,从一个小兵一路爬到主将的位置,手里沾了不知多少蛮子的血,成了一个让北方蛮子闻名惊颤的杀神,也是直到闯出名号,他才公布皇子的身分。
可就在他有机会杀进北地,一举灭了那群侵门踏户的蛮子时,一道圣旨将他召回宫,然后他莫名其妙成了太子,太子当没几年,父皇抛一句「他老了想养养身子」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又下一道圣旨将皇位禅让给
他,于是他竟名其妙的成了皇帝。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他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章、处理不完的国事,上阵杀敌一事彻底成了过去。
没能为凤鸣王朝开疆扩士一直是他的遗憾,是他的一块心病,此时看着眼前宛若自己儿时的凤琛,凤肆勾起了一抹笑。
凤谣那家伙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害他不能完成他的梦想,只能被困在皇宫里当个成日板着脸孔的帝王,连心爱的甜食都得偷愉摸摸的微服出巡才吃得到,那他拐了凤谣的儿子,让他替自己完成梦想当交换,几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