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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一边磕头,一边还抓着傻楞的丈夫一起跪下来磕头。

  「老李,你还傻站着做啥?快来拜托周少爷啊一决告诉他,咱们 下月定会把钱还了,不,是下旬——不,是再三天、再三天,您再寛限咱们三天就成——」

  铺子老板看着周庆,又惊又怕,可在妻子的催促下,他还是跪了下来,和妻子一起哭着和那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少爷磕头。

  「周家少爷……我给你磕头了……我拜托您、拜托您……给咱们一条活路……」

  男人看着那对跪在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头都快磕破的夫妻,只淡淡的开口。

  「李老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钱不是我让你借的,欠条也不是我让你签的,这房契更不是我主动让你给质押的,你买卖生意不好,也不是我挡着你赚钱了,是不?」

  李老板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求着。「周家少爷,这是我李家祖屋啊……我是真成交了一笔大买卖,下个月就真能还钱了……求您再寛限我几天……再寛限我几天……我不能丢了我李家的祖屋啊……」

  周庆闻言,只弯下身,低下头来,直视那男人的眼。

  「李老板,在商言商,您是知道的,我宽限您,谁来宽限我啊?」

  一旁的李氏听了忍不住上前,揪抓住周庆的衣抱,含泪求道:「周家少爷,我拜托您——」

  她话没说完,就因为周庆扫来的冰冷视线,吓得缩了手,可却依然忍不住流着泪颤声说。

  「我们……我们上有高堂……下、下有儿女要养……」

  周庆高高在上睨着她,只回了一句。

  「干我什么事?」

  闻言,李氏放声大哭,李老板更是死灰着脸颓然坐倒在地。

  周庆看着他俩,只冷冷抬眼朝周围那些围观议论的人扫视了一圈。

  市集里在场的人见了,纷纷撇开了视线。

  他无声冷笑一声,转身张嘴交代手下。

  「墨离,可别全搬空了,该多少,咱们就拿多少,可别让人说我周庆故意占人便宜。」

  「知道。」跟在周庆身旁的男人,低头应着,一边在大汉们把货物搬上车时,拿着算盘快速的估算货物价值。

  可待墨离举手喊停时,那些大汉们早已几乎将店铺里的货给搬空,只剩下一小箱的货物。

  「爷,够了。」

  墨离说着,将算盘和帐本递上来给周庆看。

  周庆看了一眼,对着那哭得泣不成声的两夫妻,伸手掸了掸方才被李氏抓皱的衣抱,淡淡道。

  「李老板,别说我不给你时间,明儿个早上,我会派人来清房,届时你若还占着这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方漠然转身走开。

  李老板看着自家几被搬空的铺子,看着那男人冷漠的背影,再又想到自家传了数十代的祖屋就这样没了,一时失了理智,老泪纵横的对着周庆大吼哭喊控诉。

  「周庆!你骗我质押祖屋,又不愿宽限这几日,还强行搬货,不让我用货调钱周转,谁不知你就是要抢这屋这地——你这无良奸商!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周庆你不得好死——」

  这哭喊咒骂声穿透大街小巷,引来阵阵抽气声。

  可那被咒骂的周庆,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他脚下停也没停,依然只是慢悠悠的负手走在大街上。

  「周庆你这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老板还在哭喊,旁的人见了,怕会出事,忙上前阻止老李再喊下去。

  身后一阵骚乱,周庆也不介意,就这样走在早市的街上。

  前方的人,纷纷畏惧的让出了路来。

  然后,他看见了那杵在路中央的人。

  那人身材瘦小,穿着一身青衣,一张脸白白净净的,一双眼清澈见底。

  人都让了,只他没让,就杵他眼前。

  那人不是别人,是这城里的年少新贵,这几年城里最出名的温大善人——

  温子意。

  他走到那人身前。

  那人直视着他。

  人们紧张的看着城里最出名的这两人,忍不住又怕又要看。

  老李恨恨的哭喊诅咒声还回荡在空气里,让气氛更加紧张。

  「你何必?」

  温大善人看着他,微蹙着眉,淡淡开口。

  周大恶人垂眼瞅着他,只冷冷一笑。

  「我高兴。」

  周庆你道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温大善人唇一抿,一双黑眸,黯了一黯。

  周大恶人笑着举步,同他错身而过,走向码头,上了船。

  周庆你道王八蛋——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身后不甘心的咒骂与哭喊依然在喊,随风上了天,久久都不曾消散。

  澄红的夕阳,缓缓沉入了远方重重的楼阁飞檐之后。

  下了船之后,男人上了楼,坐上了罗汉床,斜倚在窗边,从他所在的位置,他可以看见,那一重又一重的屋瓦、飞檐,还有挂在其下的铜铃。

  风一吹,檐下的铜铃便轻轻响起。

  眼前的一切,尽皆被夕阳染成金黄,前方大街的石砖,对街的屋舍、楼阁,就连倚在窗边的姑娘,全反射着金光,看来像是真金铺设而成。

  它们当然不是,待过了这些许片刻,什么也会被打成原形。

  白墙、黑瓦、灰砖,陈旧的琉璃,褪色的红灯笼,还有那睡上三天依然难以消除的疲倦眉眼……

  不过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酒过三巡,一切又会被染上炫丽的颜色,看啥都如梦似幻,不觉真切。

  凝望着窗外这座华丽又颓败的城市,他看着它褪下了金装,变得有如百岁老妇那般沧桑,又在人们点亮灯笼时,重新招摇起来。

  徐来的夜风,吹扬起他的发,他闭上眼,却只闻到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那些呕吐过后,万千香露也洗不尽的酒水酸臭味。

  可即便有那些味道,车马船轿还是一辆一辆,一艘一艘的接着来了,来到了这条大街。

  琴声不知何时开始飞扬,姑娘们的娇笑再起,男人们大笑着、吵闹着,酒楼厨房大锅开了火,锅勺翻飞,不一会儿就开始出菜,就算空气中原本真有什么臭味,也都被食物的香味,被姑娘们的甜味给取代了。

  他可以听见骰子声,听见欢呼声,赌坊那儿喧闹蒸腾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

  城里的人大多都已入眠,但这儿的热闹才刚要开始。

  迎春阁的院子里,在建造之初就搭建了戏台,看戏的大爷一一入了座,小二们勤快的为大爷上茶送酒,递巾端菜。

  不像白日街上那儿,姑娘看戏得躲小棚里,在迎春阁这儿,姑娘可都是大剌剌的陪着大爷们坐在台前的。

  好戏开锣时,他睁开眼,起身换上衣抱,束起了发,戴上了冠。

  当他下楼时,看见戏台上,迎春阁的花魁,穿着男装,扮着二郎将军,耍着红枪头,娇笑叱喝着,和另一个角色对起招来,赢得台下大爷们频频叫好。

  秦千户来了,张同知来了,王爷府的陈长吏也来了,和知府大人的小舅子一起来的,坐在戏台的最前方,不时交头接耳,一旁还各有一名姑娘好生伺候着。

  他走下楼,还在阶上,未到台前,人人都站了起来,和他打躬作揖,他笑笑回礼,客气招呼着众人,一旁姑娘送上水酒,他接过了手,未沾唇,已察觉不对。

  这酒,有毒啊。

  他笑了笑,也不介意,只一口饮尽。

  酒入喉里,香醇热辣,烧得肠胃有如火烫。

  他眼也不眨,笑着同人敬酒说笑,又喝了几杯。

  见他喝了酒,一杯又一杯,这当口,有的人惊,有的人喜,有的人惊疑不定,却没人试图拦阻他。

  中场来见客,这是他固定要走的过场,连台上的戏都算好了要停上那么一停,待他寒暄过后,才又再继续。

  锣鼓再响,他举步走向赌坊。

  坊里人声更加鼎沸,人人挤在桌台边,激动的扬声忙着下注。

  庄家摇着骰子,嚷着下好离手,一回又一回的持续着那惑人的小游戏。

  这儿的玩家,没人有空闲多看他一眼,倒是庄家们机灵的注意到他的到来,嚷得更起劲了。

  他负手站在后方看了一会儿,交代一旁手下,别让一位官家少爷输得太多,这才抬眼,欲转身掀起帘子离开赌坊,可身都还没转,数名大汉趁其不备,从忙着下注的喧嚣人群中冲了出来,个个手上都提着大刀。

  「周庆!纳命来!」

  那酒有问题,他早料到人会来犯,冷眼看着那几名刺客,他不惊不慌,一抬脚踹向冲在最前头的刺客,提气张嘴,将那有毒的酒水,直射第二人的双眼。

  酒水如箭,对方捣着眼惨叫倒地,他没理会,迅即夺下第三人的刀,反手横挡另一头疾射而来的暗器,将它们全挡了回去——

  第四人被反打的暗器击中,惨叫倒下,他回身斩杀第五人,顺道把第六位那原先站在他身旁听取交代,却举刀试图暗杀他的叛变者给一刀宰了。

  跟着,他脚跟一旋,大刀反手再挥,拦腰横砍,一次解决了前面两位不知死活又冲上来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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