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难猜,他说过有梅庄在、不会是三皇兄的手笔,那么世间有谁能令他如此维护?也只有那个即使做错事,在他眼里都只是迫不得已、为求生存的梅云珊了。
垂下眉睫,心坠谷底……胡扯,什么敬他如兄、爱她如妹,全是谎话。
「王爷,属下绝无半句虚言,害死吴夫人、谋夺家产是那位的意思,这些年来属下搜刮的银钱都送到那位手里。」
「我叫你闭嘴!」霍骥怒气冲天。
「王爷,你不能拿我当代罪羔羊,属下发誓,但凡我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孙晋山的誓言让霍骥更形愤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暴骂道:「你以为我查不到真相?你以为你胡说什么,本王都会照单全收?」
冷眼看着霍骥的怒吼,欣然嘴边浮起嘲讽,何必那么生气、何必找人作筏子?
是不相信那样温柔的女人会做出如此残酷之事,还是生气孙晋山的话让他的女神形象瞬间崩解?
梅云珊的残忍从来都不是从今天才开始。
比起燕历堂,她更在意梅云珊的动向,她认为剥夺燕历堂出头的可能,她便不足为惧,因此这几年往返京城的书信,多少会问上梅云珊几句。
话说,欣然真的很难想象梅云珊怎么就这样能干,有一个精明厉害的皇子妃压在头上,她还能排除困难得到燕历堂的宠爱,顺利生下长子,并在京城贵女圈混得红红火火。
这下子明白了,原来梅云珊能拿出大把大把金钱来支持燕历堂的大业,梅云珊应该不晓得,燕历堂和她一样都看上吴氏这块大饼吧。
霍骥的愤怒像锤子似的,一下子敲在她胸口。
还以为已经不要紧的,还以为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再勾动她的心疼,没想到还是痛了……是她说话不算话,依旧把他放在心上?还是他的影子仍然顽强,她的爱情依旧乖张,牢牢地巴住她不放?
酸酸的感觉甚嚣尘上……她真是傻啊,怎么能够相信他和她只是兄妹之情?
罢了,本就不该再相遇,本就做好打算,所以该怎样便怎样,只待梅庄除去,燕历掌的事尘埃落定,便各归各位、各走各的路。
孙晋山依旧为自己辩驳,霍骥越听火气越高涨,举臂提起孙晋山,喊道:「来人,带路。」
「带路?」
衙差们面面相觑,不懂王爷的指示。
杨牧连忙吆喝。「一个个愣在这里做什么?刑堂在哪儿?监狱在哪儿!还不快带路。」
有人回过神来,忙道:「王爷,请跟小的来。」
霍骥拉着孙晋山走了,衙差们走了,连作伪证的妇人、围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通通走了,连巫镇东都被铺子里的伙计扶走,而她……被落下了?
不稀奇,一向都是这样,早该习惯的,只要梅云珊出现,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人,而她始终是被落下的那个。
欣然扶着桌子站起,目光对上站在门口的阮阮,她歪着头淡淡笑着,不是取笑,而是安慰。
公堂上没有人把话说透,她却从欣然的表情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果然,最后待在她身边的还是阮阮,还是支持了她两辈子的好友。
欣然迈开脚步朝阮阮走去,大门外白花花的太阳照耀,她晕乎乎的,觉得天空又开始旋转。
阮阮迎上前,问:「怎么样?」
欣然说:「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很辛苦。」
阮眉。「是啊,很辛苦。」
所以,爱情滚蛋,不是所有女人的人生都需要它的存在。
「回去吧。」阮阮低声道。
「好,回家。」回到有旭儿、有暄儿,也有阮阮的家。
马车里,两个人一路沉默,只是眉宇间弥漫着浅浅哀愁。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对不?」
「对。」
「是梅云珊?」
「嗯。」八九不离十,没有几个人能让霍骥如此愤怒。「往好处想,至少短时间我们的生意不会再有人出手。」
短时间?不是一劳永逸?这是因为……欣然很懂霍骥,知道即使东窗事发,霍骥对那梅云珊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其实,女人不一定需要男人。」
「嗯,我有阮阮,比一千个男人管用。」欣然苦苦地笑开。
「计划继续吧,在上京之前,给阿旭、阿暄找个便宜爹。」
「好,阮阮作主。」她把头靠在阮阮身上。「我累了,借靠一下。」
她大方地拍拍肩膀。「宝贝儿,我会当你一辈子靠山。」阮阮抱住欣然,一抱上,她发现……「欣然,你又发烧了,该死,不该带你出门的。」
「没事,睡一觉就好。」
「才怪,你要不要听听老大夫怎么说?」
「如果你相信大夫的话,我们家老早就能开棺材店了。」
「闭嘴、安静,快休息,不准说话。」
阮阮气急败坏,把所有怒气往霍骥身上倒,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欣然发烧。
因为,不是欣然依赖她,她何尝不是依赖着欣然。
欣然头一歪睡了,她睡得阮阮心惊胆颤,抱着她微热的身子,不信鬼神的阮阮求起上苍,不要这么残忍的带走她。
这回,欣然昏睡一天一夜,大夫的话和之前说的差不多,但阮阮还是没备下棺材,彷佛只要她够倔强,命运就得向她妥协。
欣然的发烧让霍骥焦虑紧张,他另外安排找人扮演她走一趟上京之路。
欣然哪里肯,父皇在朝堂上昏倒了呀,前世消息传来,打死不进宫的她进宫了,她以为父皇只是积劳成疼,可……短短两年父皇就走了,也在那两年大皇兄节节败退,燕历堂处处进逼,最终夺得大位。
霍骥说过,梅庄为燕历掌做事,组织里有人善于制毒,她无法不多做做联想。所以她必须进京,必须确定前世的事不会再上演,必须……有必要的话她也可以很残忍!
「不管有没有你的安排,我都会上京。」欣然的态度再明确不过。
「你不相信我?我不会让燕历堂成事,更不会让皇上受害。」
欣然拒绝回答,只是笑得冷漠疏离。
是的,她不相信他,有一个青梅竹马,一个挚爱女子等在那儿,她又不是不清楚他有多长情,为了梅云珊……他可以放过不少事吧?
因此就算她不如自己想象中强大,也要出这个头。
霍骥被她的固执气坏了,却不表现岀愤怒,因为担心她发烧、她生病,因为他害怕她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让他感觉自己又失去她。
所以他能对她做的事只有纵容,只有百依百顺,只有把她宠到不象话,可这么讨人厌的事,他却做得心满意足、心情愉悦、兴致盎然……
他是拿刀的、不是拿笔的,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总归一句,他喜欢这样待她。
他终于明白天伦之乐是什么,从早到晚陪老婆、陪儿子,就算啥都不做,只能看着他们傻笑都觉得满足,霍骥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般深刻认知到前世的自己错过多少事。
他爱死了在半夜偷偷摸到她身边,爱死了她的气息与他的气息交缠,爱死了拥她入怀、抱她入睡,爱死了连梦里都有她的感觉。
他也爱极和儿子比赛背书,爱极和儿子一起扎马步,爱极和儿子在欣然面前抢食,他爱极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总之他不想离开他们,一点都不想退出他们的生活。
跑得满头大汪,也不知道是在练功还是在玩耍,院子里笑声不断。
欣然无法否认,儿子们的身子壮了、胃口好了,连精神好到让佟姑姑抓狂,尽管如此,佟姑姑仍说男孩子就该这样长大。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爹。
这点她很早就认知到,因此在半年前她和阮阮就在操办入赘一事,若不是霍骥突然出现,或许事情早就办妥。
「夫人,人都到了。」玉双在她耳边说。
「嗯,过去吧。」欣然起身,玉屏连忙给她加件披风。
这么热的天气?欣然苦笑,大家都被她最近频繁发病的情况吓到了。
在玉屏的搀扶下,她们走出院子。
看见欣然,旭儿还坚持扎马步,暄儿却蹦蹦跳跳冲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
「娘,你要出门吗?大夫说了不让去,娘得在屋子里多歇歇。」
帮儿子擦掉满头大汗,「娘不出门,只到前厅坐坐。」
「暄儿陪你。」
「不是在练功吗?娘说过,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蹲回去,别想耍赖。」
霍骥牵着旭儿走到欣然跟前。「没事,暄儿很好,已经能蹲上一刻钟。」
「练完功了,我陪娘到前头?」旭儿道。
「去洗洗吧,好臭呢。」她也给旭儿擦擦汗。
霍骥见状,连忙把头凑到欣然跟前卖萌,「我也流汗了。」
见他这样,欣然无言。
他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不是,他沉稳冷静,他不近人情,他理智果决……他不是个会赖在女人跟前讨……哦,讨拍的男人,无阮的话很恰当的形容了他最近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