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娘子忙给老大递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姐姐。”薄缥缈问。
“我叫丁轩。”
气宇轩昂,倒是个好名字。
“我知道了,带着弟弟坐到一边去,我还有事要跟你娘说。”
丁轩看着他那还跪着的娘,眼中不忍。
倒是个重情孝顺的孩子,“你就扶你娘起来吧。”
“谢谢小姐。”母子俩异口同声。
听完了许娘子的说词,根本就是这时代女子的血泪史。
失去了丈夫,被大家庭当成了累赘、鸡肋,丢弃之后还不忘来敲诈看看有没有剩余价值。
“你怎么能让孩子一直住在破庙?这么稚嫩的孩子怎么熬得过冬寒夏暑?”
许娘子呐呐不语。这不是无可奈何吗?能在个万分之一的机会,谁愿意自己的亲生骨肉吃这种苦?
薄缥缈觉得许娘子带着两个还小的孩子在外流离,还能将两个孩子平安的护到今天,看着虽然瘦,身体却没什么大碍,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她无意识的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说到这里,许娘子又跪了下去。
“哎哎,我最不喜欢跪来跪去了,这是折我的寿,有话起来说,还有这话我不说第二遍了。”
于是许娘子没有再往下跪,直起身子怯怯的站着,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看似不追究了,可那半两银钱呢,她得拿什么来偿还?
“这样吧,这屋子也就住了我一人,你们娘仨也别回破庙去了,自己挑间喜欢的院子住下,要是缺了什么去库房找,库房要是没有,再去钱去买,慢着,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些另外支出的银子,丁轩,你可在姐姐这里打工还回去,如何?”给鱼倒不如给根钓竿。
丁轩咚地双膝跪下去,“我愿意、我愿意,丁轩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我一定会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做到最好。”只要有事做就有饭吃,有饭吃,就有力气,就能保护娘和弟弟。
“好,记牢你今天说的话。”她轻轻带过。
“小姐,你给我们母子遮风避雨的地方,这大恩……我们娘仨无以为报,往后只要小姐让我们做什么,水里来火里去,绝不会说个不字!”能遇到这样体谅人又仁厚的主家,许娘子再不知道要表忠心就蠢到底了。
不过这个好像有点拍到马腿上了。“我让你去死,你去不?”
薄缥缈一直觉得不是说待谁好,谁就能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她也是过了前世那样跌宕起伏的一生才知道,人的感情和利益根本就是两回事。
她不会太把许娘子的表忠心当回事,只要将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她能记住今日的话那就好了。
至于将来,谁知道呢。
许娘子又呆愣了下,丁轩也傻眼。
薄缥缈冏了冏,她的幽默似乎只有花儿会欣赏。
吾道孤独啊!
“表忠心这种事情不是用说的,是用做的,往后你们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小姐,那半两银钱……”
“记你婆母帐上,总有机会讨回来的,要是没那讨回来的机会,就当她拿药钱好了。”
有这么毒辣的骂人法?
要薄缥缈看来也还好而已,只是许娘子还有丁轩却是完全搭不上任何话了。
“快把我想喝的绿豆汤端上来,我渴死了!”能当家做主的人完全恢复在前世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完全悖离这时代对女子的要求,什么端庄贤淑贞静有多远就甩多远去了。
再说,赶路的这段日子薄缥缈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什么就去做,不用压抑情绪,不用委曲求全,日子是自己在过的,要的就是畅快淋漓。
她没什么可怕的,至少有前世作筹码,就算不能翻江倒海,但保全自己绝无问题。
许娘子再三叩谢,然后让两个儿子快乐的去找房间,她则是去张罗小姐要喝的绿豆汤。“小姐知道娘煮的绿豆汤最好喝,想不到是绿豆汤救了娘。”丁小弟奶声奶气的说道。
薄缥缈听到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就是个隐藏版的吃货?她绝不承认她和花儿住久,被耳濡目染导致的后遗症。
不过,说到花儿这丫头,也该到京里了吧?
这几日她可把京畿的东西南北摸了个大致的方向,像那些个天皇贵胃、达官显臣就住在靠着京畿中心的海子胡同,她是该找个时间去探探摄政王府了。
她有把握,依照君卓尔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花儿和张大娘一行人极有可能也跟着他回到百京了。
第十一章 瓮中捉鳖成功(1)
子时的梆子一敲过,海子胡同的摄政王府墙头就轻飘飘的窜上一道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影,她像矫捷的猫,纵身跳跃或匍伏前进,在黄瓦白墙和红柱间轻盈来去,就连森严的轮班守卫也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摄政王府果然恢宏大气,她从钟塔往下看,分中路、西二路、西花园,因为是夜里,她极目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摸准方向之后,她来到茶房,这里是小道消息最多的集散地,是婆子、门房、小厮喝凉、热茶,打牌嚼舌根道主子和旁人是非的地方。
她揭下屋瓦,听了片刻,那婆子、媳妇先是东扯西扯,很快扯到住西跨院的花儿和张大娘三人。
得到她想要的消息,她也不留恋,很快将瓦片覆盖回去,悄然无声的朝着西跨院而去。她离开一盏茶的时间那么久,媳妇额上的热汗仍旧一直冒着,她和婆子差在年纪和阅历,即便演练过无数遍,当前头的消息递过来时,仍惊出一身的汗,生怕少说一个字,或多说一个字,坏了王爷的盘算。
她用口形无声问道:“主子为什么要我们每小半个时辰就把西跨院的事说一遍,好像故意要说给谁听。”
“闭上你的嘴,主子命令,咱们照做就是。”
“每天都这么来个几遍,到底何时是个头啊?我实在不明白主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个月来重复无数遍的对话,她连作梦都会嘀咕上几遍,她那口子都说她魔怔了。
“你要能明白,你就是女主子了,哪还会在这里混?”婆子念了她一句,身为王府最底层的人,只要把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给办妥,就万事大吉,要出了差错,就算剥层皮都不够。
薄缥缈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进摄政王府的大门就被盯上了,她更想不到茶房也是君卓尔安排的人,打着前锋,正想钓她上钩呢。
这时代的科技不发达,要是有她以前用惯了的“机器屠夫”在手,一个按钮下去,对上卫星网络,就能快速辨识人脸,锁定建筑物的援救,炸掉墙壁,入侵建筑物,不会像现在东西南北向还得靠自己判别。
但她多少还是知道古建筑物的走向方位,一般百姓的民宅就算了,像这些个皇室宗亲的宅子都得按制来盖的,只要跟着中轴线走,大约就能弄清楚它的格局。
花儿和大娘是下人,下人多住后罩房,可她们又不是王府的人,也就是说她们这会儿可能在西跨院的某个院子。
她刚如树叶落地无声,哪知霎时迟,那时快,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而来,薄缥缈临机应变,快速敏捷地抽出窄袖中削铁如泥的匕首,便往绳索划去,只见粗大的绳索瞬间瓦解,接着几个身穿制服的侍卫包围了过来。
shit!她中了圈套!
见她势如破竹,三五个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小小身形快如闪电,一下劈断侍卫手中的长剑,一下从两人之间挪移过去,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剽悍、坚韧果断的气势。
从屋里走出来的君卓尔眼底一片震撼之色,手一挥,侍卫护院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想不到薄小姐有这么好的功夫,真教人开了眼界。”他很快恢复平静,眸光幽深似海,嘴角带着点弧度,微微笑着,他穿着一袭绛紫色的纱袍,在明亮如昼的火把照映下,衬得脸色格外白晰,漆黑修长的眉毛、黑玉般的眼睛宛如缀在上面的宝石,闪闪发光,他的唇微微弯着,带着捕获猎物的笑。
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雍容、闲雅。
薄缥缈摸着良心说这厮长得的确好看,她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但说到底,她和这个君卓尔一定是命里犯冲,只要碰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薄缥缈把匕首收了起来。“原来我这是自投罗网。”
成王败寇,敢作敢当,她向来很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认输,什么时候要勇往直前。
“我是想过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拜访我的府邸,但没想到这么的出乎我意外。”那些个布置什么的,都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没想到,她还真是那个万分之一。
看起来他不只要重新评估这女子,而且,他捏紧了拳头,很想把薄缥缈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肚子里有了孩子的人还这样翻墙摔打折腾……要是伤了孩子,伤到她自身……君卓尔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