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喂娘吃粥吧。”吃了粥才会快点好起来。
看到辛大郎有些烫红的手,辛未尘心中有几分酸意,她接过手时粥已经凉了,不烫手。“你不烫吗?”
辛大郎呵呵笑着。“烫呀!不过不能烫着娘和妹妹,我拿在手上等它不烫了才拿给妹妹。”
谁说他傻,这份疼妹妹的心教人为之动容。
自从爹不见了,外祖父母又陆续过世后,辛大郎懂事了一些,自觉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会主动担起家里的杂事,像割草喂猪、捡母鸡下的蛋、帮忙干田里的活。
以前他哪知道怎么生火,灶台上有什么吃的就拿什么,有娘和外祖母在,不愁他一口吃食。
可这会儿他连粥都会煮了,虽然煮坏了好几锅粥才找到窍门,但终究没饿到自个儿还有娘和妹妹。
“以后别这么傻,等粥凉了再拿过来,不然你要是烫伤了,我一个人照顾不了你和娘两个人。”她这小鸟力气连替娘翻身都做不了,还要这头小拧≠来帮忙。
“好,听妹妹的。”他一迳的笑,从身后拿出一根黄瓜,卡滋卡滋的啃着,他又饿了。
辛家的菜园子里种了不少当季蔬菜,黄瓜是其中一种,原来有将近一亩大的菜地,是他们的爹开辟出来的,但是一大两小吃不了那么多的菜,便用一半的菜地来养鸡。
五十多只鸡一天能下三、四十颗鸡蛋,城里每隔六天开一次市集,他们攒够了两百颗蛋便扛到市集卖,一颗鸡蛋一文钱,一个月光靠鸡蛋至少能赚上八百文钱。
对靠天吃饭的农家人而言,这钱不少了,比种田赚的还多,难怪会引人觊觎……
“蒙蒙、大郎,吃饭了吗?”
一道高大黑影堵住了门口,把光也给挡住了。
“舅舅。”
“舅舅,你又带什么好吃的来?”
村长辛有财看到一个娇憨、一个憨实的喊人,心中的沉重略微消散了些,走了进去,将手中捧着的一个大锅子往桌子一放。
“大郎还这么贪吃呀!你们婶子弄了花生炖肉,够你俩吃上两天,一会儿拿个大碗来盛。”这两个可怜的娃儿,没个大人在一旁照料,看得辛有财好生不忍。
“哇!花生炖肉,我想吃!馋肉了。”一听到有肉吃,辛大郎整张脸都发亮了,立即扑上前用手捏了一块肉。
不过疼妹妹的他并未先吃,而是把较瘦的那一边放到妹妹嘴边,等妹妹把瘦肉咬掉,他才一口吞了油滋滋的肥肉。
妹妹不爱吃肥肉只吃瘦肉,所以他吃肥肉,油嫩油嫩的,真好吃,他一个人就可以吃上一大碗。
“谢谢舅舅。”辛未尘用软糯的嗓音说道。
闻言,辛有财的心都快化了。“不谢,是舅舅应该做的,你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老山口村的风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接连好几代都男多女少,辛有财的父亲是辛未尘外祖父的大哥,辛老头排行老三,他们一家五个兄弟,没有姊妹,老四早年溺水而亡,并无子嗣。
上两代的男丁加起来有十数人,可就只有辛未尘的娘一个女孩子,等到辛未尘这一代,她上下二十几个表兄弟,就她一个女娃,可想而知她有多受宠了,简直是辛家的糖丸儿,每个人都宠她宠得要命。
所以辛未尘的娘招上门女婿一点也不教人意外,还是全族人合议的,辛家男人舍不得她嫁人受婆婆磋磨,便兴起招赘入门的念头,正巧捡了一个和她情投意合的男人,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可后来他们都后悔把辛未尘的娘许给一个失忆的男子,伤好后说走就走,把一家子老老少少丢下了是什么意思,好歹回来说清楚,别让人枯等。
“好多了,我娘的伤在复原中。”辛未尘想,再针灸两回便可完全清醒,辅以汤药能好得更快。
“是吗?”辛有财探头一看,床上的人儿神色平静的阖着眼,呼吸平稳顺畅,提起的心略微放下。
“我娘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娘也绝对不能有事,不然留下她和哥哥两个稚龄的孩子,他们兄妹俩会过得很艰难。
辛有财笑了笑,抚了抚小外甥女的头。“那个人……”他显得欲言又止。
“那个人?”
“就是害你们娘滚下山坡的人。”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蛋,下手真是太轻了,杀了他还便宜他。
辛未尘倏地抬起头。“你们找到他了?”
她看不出喜恶的小脸让人心头一慌,冷静得不像个孩子,眸光仿佛寒冬的第一场雪,冷冽清澈。
“是的,我和你们的舅舅们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连他爹娘也认不出来。”他们辛家人可不能白白被欺负,一个外村人也敢跑到他们地头行不轨之举。
“打死了吗?”那种人死不足惜。
辛有财咳了一声,黝黑的脸涨红了,这么可人的小蒙蒙怎会说出如此残暴的话。“呃!那个……他家有个老奶奶,快六十五了,她跪下来求情,所以、所以……”
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跪他们吧!实在是受不起,即使明知作戏的成分居多。
“原来没打死。”辛未尘轻轻地慨叹了一声。
辛有财的心瞬间吊得老高,有种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小蒙蒙的事。
“不过在我们的威迫下,那人允诺绝不再到我们的村子,还赔了十五两银子给你们娘治病,养身子。”
但他没说的是,对方原本还死不认帐,硬扯是他们老山口村的女人勾引他。
呿!瞧他那副獐头鼠目的模样,他也配?!
后来是在众多拳头的威胁下,那个男人才老实承认他是看上蒙蒙她娘的姿色,以及十几亩田地和水塘,他打算先占了人家的身子再登堂入室,然后把两个小的卖掉,如此一来他就能独占辛家的家产,人财两得。
哪晓得蒙蒙她娘看起来瘦弱,脾气却很倔,用割草镰刀反抗,他被划伤后一气之下便推了她一把,殊不知那里刚好是一道斜坡,她被这么一推人就直接往下滚。
看到她倒地流血、一动不动的模样,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拔腿就跑,因为做了坏事太过慌张,逃跑时撞倒了一位下山的老山口村村民,村民这才发现躺在血泊中的蒙蒙她娘,也才意识到撞人的是凶手。
“舅舅,如果我用十五两请人杀了那人,会有人肯吗?”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但她是“小”人,虽然十五两好像很少,但在农村中已是一笔大财。
“啊?”辛有财一脸讶然。
辛未尘用布巾轻拭着从娘亲嘴角溢出的粥,一边说道:“舅舅,我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辛有财乾笑着从怀里拿出那十五两银子,放到她身边。“你比大郎聪慧,这银子收好别弄丢了,你娘以后还要靠你照顾。”
想到自己方才把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娃当大姑娘说话,辛有财不免有些羞臊,可是他没女儿来帮手,家里的女人也很忙,不但要照顾老人、小孩,还有一堆家务,更别说春耕过后的事儿还有得忙呢!
辛家人挺护短的,对自家人十分照顾,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当年他的小姨子也看上了蒙蒙的爹,托了他妻子来说亲,但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蒙蒙娘早和人家两情相悦,因此闹得很不愉快,偏偏小姨子闹死闹活的非嫁不可,说是为妾共侍一夫也甘愿。
她愿意,可蒙蒙的娘不愿意呀!最后闹到跳了河,虽然没死成,但两家就此有了嫌隙,他妻子立场尴尬,也偏袒自个儿娘家多一些,所以从蒙蒙的娘说定亲事后,她便未再上门。
不是仇,但也无法和睦相处。
第一章 原来是同路人(2)
“娘,你醒了?”
过了两日,躺在床上昏迷七天的女人终于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瞳眸,她眼中有着困惑和不解,以及一丝……
警戒。
“你是……”
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壮小子是谁?
“娘,我是大郎,你不记得我了吗?”辛大郎看向娘亲的伤口,想摸一摸,但又怕碰疼了娘亲。
“你……喊我娘?”她难掩愕然。
不是正在出任务吗?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还平白多出一个傻儿子?是谁在坑她呀!
“妹妹,快来,娘醒了!”辛大郎又惊又喜,又有点手足无措的往外边大声喊着。
不会吧,她不只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辛静的内心在哀号。
她是不婚族,生平最怕的就是小孩,尤其是号哭不止的小孩,她宁可一枪解决了,也不让耳膜受苦。
“哥,你小声点,小心吓到娘了,她一向胆子不大。”辛未尘一手端着一碗野菜粥,另一手拿着一颗拳头大的野菜包子,春天里的野菜最鲜嫩,此时正好吃。
看到一个紮着两个抓髻、粉嫩嫩的小丫头走了进来,辛静阴郁的心情略微好些,她讨厌孩子,但喜欢美的事物,若是来个全身脏兮兮、鼻涕直流的臭小鬼,她才不管是谁的孩子,先一脚踢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