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年前严笙身子孱弱、威远侯府逐渐没落时,平常哪会有这么多人来拜访?如今这些都是来锦上添花的,连地方上不认识的望族世家都来凑一脚,只能说,严笙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谁都想和他攀上关系。
「浣露,你怎么在叹气?」
当方浣露听到这句话,才惊觉到她正和婆婆走在一块,她竟不由自主的叹了气,马上笑笑的说:「没事,只是最近来的客人太多,有点累……」
在严笙招呼客人时,她也得在他身边待着,同时被人议论严笙怎么娶了她这个身分低下的正妻,她配不上他之类的话,听多了,即便她再会忍耐,也会厌烦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周氏知道方浣露受的委屈,安慰她道:「再忍着点,过一阵子府里就会恢复平静了。」说完,她像想到什么,也忍不住一叹。
「娘,怎么换你叹气了,在心烦什么吗?」方浣露问道。
周氏感叹的道:「只是觉得,和笙儿分开了三年,变得和他不亲了,是因为他失去记忆,变了个人的关系吗?」她朝方浣露问道:「浣露,他有对你说我的事吗?他是不是对我这个娘有防心?不愿亲近我?」
方浣露摇了摇头,「娘,你别胡思乱想,他怎么会对你这个娘有防心,不愿亲近你?是记忆还没全部恢复的关系吧!」
「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从他八岁时就亲自带着他,没有生孩子的我也一直都将他视为己出,想到我和他的母子关系现在变得生疏,就教人难过……」
周氏看出方浣露还想说些安慰她的话,早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浣露,笙儿或许和我无法亲近,但你是他的妻子,你和他是要过一辈子的,他一定会跟你亲近些,你就帮我多照顾他吧,若笙儿有什么事,或是心里有烦恼,你一定要说给我听,让我这个当娘的为他分担。」
方浣露听得心中感动万分,严笙竟有这么一个疼爱他的好母亲,那她就更不能说了,绝不能让婆婆知道,她儿子可能已经不是她儿子,甚至成了个外表无害、内心扭曲、表里不一的双面人,她得守住这个秘密。
「对了,明天兵部尚书会来拜访,二房的严律就是在兵部当官的,而且听说尚书大人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丞相人选,老太君可重视这事了,说要好好招待尚书大人,让尚书大人尽兴,这样对笙儿还是严律都是好事,还有,老太君说了,要用你酿的梅酒来招待尚书大人。」
「真的吗?太好了!」方浣露开心的道,对她酿的梅酒用来宴客这事很有自信。
第五章 梅酒有毒(2)
隔天午时,兵部尚书抵达了威远侯府,兵部尚书和康王关系好,因有公事会路过侯府,便顺道来拜访严笙,严老太君欢喜的设下大宴,恭候尚书大人前来。
方浣露身为正妻,便和严笙一起去迎接尚书大人。
当然方浣露知道,在兵部尚书眼里,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正妻,在客套的朝她这个侯爷夫人问候一声后,一双眼就被另两名跟着来迎接的美妾吸住了,频频夸赞宫里来的都是美人。
这实在太过分了!
方浣露还瞥到那两名美妾在向她示威,一副嘲笑她没有美色的样子。
不过她气过就消了,她懒得真的和她们计较,不管怎么说,严笙现在都睡在她房里,还没有踏进她们房里过,光这点就足以让她们急得跳脚了。
来迎接兵部尚书的不只有她和严笙,严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都来了,足见对兵部尚书的重视。
严律更是谦卑的问好,在兵部尚书跟前转个不停,希冀能让兵部尚书留下好印象,可惜兵部尚书根本不重视兵部里的一个小官,说了点鼓励的话就没多看他一眼,只和严笙说话,让严律暗自气恼。
严笙领着兵部尚书欣赏完庭园景致后,就移到府里最高的楼台上,那儿已经设置好了一张张长方形的案桌,桌上早备好了各种酒水和热腾腾的精致美食。
在案桌前面的空地上,是个表演的台子,严老太君找来了最有名的舞姬献舞,可让人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曼妙舞姿。
严笙让兵部尚书坐上主人位旁的大位,知道他对那两名美妾有兴趣,便遂他心意的安排道:「大人,就让我的两名美妾服侍你用膳吧。」
兵部尚书看严笙如此贴心,笑得阖不拢嘴。
随着丝竹乐音奏起,严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的人都一一照顺序落坐,方浣露当然和严笙一块坐。
看着桌上摆的酒水和各式精致的食物,方浣露都快流口水了,待在侯府里三年了,她还真没有吃过那么好的东西,还有鲍鱼、龙虾,严老太君真的下重本了。
方浣露看到兵部尚书拿起筷子吃了,严老太君和周氏也吃了,正开开心心的想开动,却被严老太君一瞪,似乎是在责怪她丈夫还没吃,她不能先吃,真是麻烦极了。
方浣露望向正在和兵部尚书说话的严笙,细心的帮他布菜,夹起龙虾壳里的肉,又帮他将有骨头的肉去骨,她这是做给严老太君看的,她确实有服侍好丈夫。
接着,她为他倒了她酿的梅酒。
「可别多喝了。」严笙看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若有深意的提醒道。
方浣露自然想到她发酒疯的事,挤出笑容道:「这是自然了。」
严笙低头看着她布的菜,也同样帮她夹了菜。
方浣露不禁露出古怪的神色,只觉他的行为活似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还是朝他谄媚一笑,「谢谢夫君。」说完,她低头品嚐。
严笙看她吃得有些战战兢兢,眸底隐隐闪过了笑意,接着,他拿起她为他倒的酒,刚凑近唇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狐疑的盯着那酒。
跟着康王时,严笙曾经遇过有奸细在康王的酒里下毒,那毒本身是无色无味的,然而他长期接受康王身边的神医针灸解毒,接受过特殊的疗程,让他这副身躯的体质略有改变,对毒物会特别敏感,能嗅到一般人所闻不到的毒药味道,此时他闻到的味道,和康王当时被下毒的味道是一样的。
严笙一闪过这念头,就见方浣露正要饮下梅酒,他啪的一下拍飞她手上的酒杯。
锵的一声,酒杯飞出去,在案桌前方碎了一地,那沾到酒液的地板竟还冒出白烟,在前方台子表演的舞姬乍见吓了一跳,往后摔了,丝竹乐声骤地停下。
方浣露一脸惊魂未定,原本她还莫名其妙严笙怎会砸了她的酒,一看到地上的酒液冒出白烟,背脊瞬间冷汗直冒,这酒里……居然有毒?
几乎是同时,严笙朝厅内的人大声喝道:「别喝桌上的酒,有毒!」
这突然的出声让厅上所有人都吓到了,包括兵部尚书,他刚刚才喝了一杯梅酒,脸色顿时发白了。
气氛凝窒起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严紫鸳花容失色的哭了起来,绕是见过再多大风大浪的严老太君,脸也是紧绷的。
「侯爷,莫非有人知道本官正在此地,想暗杀本官……本官已经喝了酒,会不会等等就毒发了?」兵部尚书沉不住气的道,想到他饮入了毒酒就一阵惊恐。
严笙也这么猜测,认为有人要借他的手毒杀兵部尚书,他安抚着已陷入慌乱的兵部尚书道:「让大人惊慌了,不过请大人别担心,据我所知,若中了毒,定会马上发作,您不像中毒之人,还请您安心,现在我马上请大夫过来帮您把脉,不会有事的。」
接着严笙马上让阿齐去叫府里的林大夫过来,必须为宴上的所有人把脉,确定有无中毒。
当然,他也下了命令,禁止府内的人外出,尤其是厨房里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下毒的凶手极有可能还待在府内。
在厅里的人都因严笙说的话渐渐安心下来时,冷不防地,二老爷惊喊出声——
「慢着,这梅酒里有毒……酒不是侄媳妇酿的吗?」
此话一出,方浣露瞬间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包括服侍的奴婢们以及舞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有震惊、有质疑、有惧怕。
兵部尚书更用看着毒妇的眼神看她,教她一时呼吸困难,汗水打湿了后背,感到一阵晕眩——她酿的梅酒里竟然有毒?这是连她都不敢相信的事,而她现在竟被当成凶手?
严老太君更用凶狠的目光瞪向方浣露,怒不可遏道:「方浣露,严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
方浣露脸色一片惨白,连唇都变白了,猛摇起头来,「这酒确实是我酿的,可是我并没有下毒,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不是我……」说着,她望向婆婆周氏、关系和她一向友好的三房,最后望向严笙,她朝他再说一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