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他都忘了她曾经是个顶尖的运动员,他释怀的想,没发现这句话有语病,更正确一点来说,是她泄露了一个自己的秘密。
「一个人去吗?」
「有个人希望跟我去。」
「你的女朋友高巧苹?」海以霏猜道,不寄望他会回答,而他果然没有回答。
高巧苹今年二十八岁,是个秀导,与欧阳岳是多年的山友,两年多前两人正式交往,山友号称他们是登山界的神鵰侠侣。
并不是!但欧阳岳无意多做解释,眼看宾客愈来愈多了,他自觉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于是说道:「我先走了。」语毕,他起身走向王益生道别。
怎么办呢?他们堂兄弟从来不做锦上添花的事,偏偏她也是!海以霏把手中的那杯红酒饮尽,才背起皮包前去向王益生告辞。
第2章(1)
走出饭店,原本要坐上计程车的海以霏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散个步再回家。
满城霓虹闪烁,路上人车匆匆,她缓步走在人行道上,四月的夜风吹来,让衣衫单薄的她不禁觉得有些冷,她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发酸的后腰让她想起医师的交代—
你的脊椎受过重伤,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她身体复原后的前几年,她都谨遵医嘱,直到她二十三岁那年回来台湾,到父亲的公司上班,她才又开始穿起高跟鞋。
以她的身高,高跟鞋实属多余,但她还是坚持要,尤其出席一些公开活动,她会选择穿更高的高跟鞋,因为高跟鞋撑起的不只是一个人的高度,还有一个人的气势,再者就是阻绝那些对她有兴趣、她却懒得应付的男人。
海以霏漫无目的走着、想着,不愿再回首过去,但她的记忆却自动倒带,到她回到人生的交叉点,她的生命曾经被荣光环绕、被掌声拥抱,是十几年前那场无情的车祸夺走了一切,那场车祸更悲惨的让她看见了人情的冷暖、人心的险恶,在那条漫漫的复健长路上,她忍受着身心的痛苦与煎熬,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走,只有一个看护阿姨陪着她。
她这么说并不是埋怨父亲不肯留在美国陪她,当时是她舍不得让父亲看见她的伤、她的痛,所以她请父亲回台湾,并且拒绝父亲到美国探望她,她发誓要让那些看衰她的人看到她再站起来,有一度,她期望自己未来能当物理治疗师,她也真的做到了,如果不是放不下父亲,她现在就是一名执业的物理治疗师。
黑暗终于过去,她的生命再度变得精彩,她真的很珍惜、很珍惜,她……
这时,一长串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海以霏的思绪,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接着她听见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上车。」
是欧阳岳,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纳闷,走近车边,弯下腰看着驾驶座上的他,「我在散步。」
都冷到缩成一团了,散什么步?欧阳岳加大音量再道:「我送你回去。」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在散步。」
「我送你回去加件衣服、换双鞋子,再送你过来散步。」
海以霏忍不住笑了,神经病,她都回家了,在她家附近散步就好了,干么还跑到这么远来散步?
「快点,这边是红线,等一下警察要来开单了。」
盛情难却,海以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安全带。」欧阳岳提醒道。
她拉着安全带,却不知怎么搞的,拉了好久安全带都拉不下来。
见状,欧阳岳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帮她拉安全带,并且系上。
近距离的接触,让海以霏的心不自觉漏跳了一拍,为了掩饰心慌,她连忙找话题,「果然是你养的车,只听你的话。」
明明是她的问题,却怪到车子头上?欧阳岳一边想,一边再为自己系上安全带。「地址?」
「就是你上次在路上拦截我的那一栋。」说完,海以霏才发现她最近这两、三年好似经常在路上被他拦截,「你不是走了吗?」
欧阳岳先将车子驶上马路后,才回答她的问题,「你不知道你很显眼吗?」还是要说他视力太好,不管天色有多暗、相隔有多遥远,他都能清楚的看见她。
她微笑点头,「这就是人长得高的好处。」
既然她也觉得自己够高了,有一个问题他就不得不问了,「那又何必再穿高跟鞋?」每次跟她站在一起,他都觉得压力好大,会不自觉的拼命抬头挺胸,就怕自己看起来比她矮,那样就太弱了。
「漂亮啊。」
「那也用不着穿那么高。」
海以霏侧过头看着他,「怎么,怕被我比下去啊?」
「是啊,很怕。」这可是关系着一个男人的尊严。
「怕就离我远一点啊。」
「我已经离你够远了。」
感觉有些不舒服,海以霏问道:「座椅可以往后调一下吗?」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这种事干么问我?」说完,他才想到她每次坐他的车,都会这么问他。
「怕你女朋友吃醋啊。」啊,她这句话说得太快了,他女朋友应该会认为他是载哪个男性友人,而不是女性友人。
「调回来不就好了。」这还不简单。
男人就是男人,永远不懂女人的心思。海以霏礼尚往来的给他上一课,「只要座椅的位子挪动过,不管有多微小,你女朋友都会知道你载过别人。」
「那又如何?」
她偏头想了想,回道:「也是啦,你的山友那么多,你堂弟又跟你一样大只,这张椅子移来移去,你女朋友应该很习惯了。」
余光瞥见她高跟鞋的鞋跟,欧阳岳忍不住给她一个良心的建议,「不要老是穿那么高的高跟鞋,男人都被你吓跑了。」对身体也不好。
「去芜存菁,很好啊。」
「小心嫁不出去。」
够了,他们不适合聊这样私密的事。海以霏立刻转移话题,「爱丽儿的新品发表会你来不来?」
欧阳岳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们虽然是生意上的对手,但他们也有生意上的默契,这是其一,其二是他们绝对不碰对方的主打商品。
见自家就在前方一百公尺,她故意说:「你一定不会想来我家喝茶,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他们是对手嘛,不趁机打压他一下怎么说得过去?
「谁说的?」深入对手的巢穴,他求之不得。
海以霏吓了一跳,「啊?」
「车子要停哪里?」
眼看自己祸从口出,她紧张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话落,欧阳岳把车子停在她住家大楼停车场的入口附近。
这是一层一户的高级住宅大楼,楼高十二层,她家位在顶楼,从这儿走到爱丽儿不用五分钟。
「我现在把话收回来行不行?」
嗯,能屈能伸,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欧阳岳在心里赞美她,「行,告诉我你的底牌是什么。」
算了,她还是学孔明的三十六计,逃走吧,这样的念头一起,她悄悄的伸手要打开车门,怎料却打不开。
发现她的小动作,他不疾不徐的笑道:「我有锁上中控锁的好习惯。」
可恶!逃走失败,海以霏没办法,只好说:「下去吧。」
那场严重的车祸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导致她迟迟没有勇气学开车,平常都是坐计程车或是走路,要不然就是坐父亲司机的车,虽然父亲有问过要不要专门为她请个司机,但她觉得这样太拘束了,便拒绝了,至于会买这个停车位,是为了让父亲有时来找她可以停车用。
她居然宁可请他回家喝茶,也不愿意掀开底牌给他看?欧阳岳更加好奇答案究竟是什么了。
依照她的指示,他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停好,而后跟着她来到她家。
欧阳岳约略看了一下,装潢和摆设都十分简约,但仍看得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人,也隐约能闻到海的味道。
海以霏随手放下皮包,「坐吧。」
欧阳岳笑看着她,等等吧,难得他比她高这么多,他还想站久一点。
她突然发现他今天好像特别爱笑,「笑什么?」
「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见他迟迟不坐下,海以霏明白了,「比我高这么开心啊?」
欧阳岳不讳言地道:「我通常比女生高很多。」
她口下不留情,「原来你跟你堂弟一样幼稚。」一个是明着跟她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一个是偷偷跟她玩谁比谁高的游戏。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以为你是和你父亲一起住。」毕竟她家只剩下她和她父亲两个人。
「你为什么也搬出来住?」她用问题当作回答。
「我是男人,不一样。」他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纯粹就事论事。
「你觉得我爸爸是一个人吗?」
他点头表示了解,「茶呢?」
其实她不喝茶,「我这里没有茶叶,喝咖啡好吗?」
「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