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未听从姑娘的命令。」迎春泪眼汪汪的低声说。
「只是这样?」
迎春咬了咬唇瓣,吸了吸鼻子,又说:「姑娘要奴婢停住别说话,奴婢还一直说;要奴婢出去,奴婢却没有听令还待在房里。」
「还有呢?」
「还有、还有……奴婢也不知道自个儿还犯了什么错惹恼了姑娘,请姑娘明示。」迎春可怜兮兮的抹泪道。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江夕荷冷笑出声。「你违背我的命令不只一回、两回,而是连续三回。在第三回之前我甚至直接开口对你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料你根本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除此之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吗?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但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这样的婢女我留着有何用?」
说完,江夕荷直接转头对迎夏下令道:「把她带出去交给李总管,告诉他我不管他如何处置,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丫头,否则唯他是问。」
「不!」迎春惊恐的大叫,「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她磕头哭求,真的怕了。
「迎夏,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没听见我刚说的话吗?」江夕荷面不改色,心硬如铁。
迎夏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强硬的将迎春从地上拉了起来,将她拉扯到屋外去。也幸好她的体格强健壮实,不同于迎春的纤细娇柔,不然肯定得更费劲。
「姑娘现在正生着气,你若再不听从姑娘的命令,下场可能会更糟。」迎夏开口劝导挣扎不休的迎春。
「姑娘都要将我交给李总管处置了,我的下场还能更糟到哪里去?你快点放手让我进去求姑娘网开一面,迎夏,算我求你了。」迎春哭求道。
「我认为你与其去求正在气头上的姑娘,不如去求二夫人。」迎夏认真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迎春呆愣了一下后,立即用力的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去求二夫人开恩赦罪。」说着她已转身飞奔而去。
庭芳苑近日来的气氛有些草木皆兵,不管是在苑里当差的,又或是有事得进苑里去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谨言慎行,然后匆匆来又匆匆去,连多待一刻或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发生了什么事?
不明所以的人暗自打听,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庭芳苑里那位被众人戏称为人畜无害的小白花主子,也就是二房唯一嫡出的荷姑娘,竟不知为何大发雷霆的将在她身边服侍了五年的丫鬟迎春给处置了,连二夫人出面阻拦都没能改变荷姑娘的决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迎春那丫头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惹怒了小白花主子?」有人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白花主子竟然违逆二夫人的命令,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小白花不再是小白花,已经变成会伤人甚至吃人的食人花了。」
「你别说得这么吓人!」
「这哪是在吓人,根本就是事实。瞧,迎春那丫头不就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若不是大夫人出面喝止,差点就要被赶出府去了。若是真如此的话,她那条小命还保得住吗?这跟被吃了又有何差别?」
众人闻此言后顿时面面相觑,此后再也不敢针对庭芳苑那位主子多作议论,进而也让江夕荷在江家下人心中的地位提升了一个高度。
这大概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的最佳结果吧?
江夕荷懒得管下人们对她有何看法,也不在意这些,她现在烦恼的是别的事——她在烦恼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离开江家,并与江家断得一干二净,不会纠缠不清。
她想过离家出走的方法,但这明显不是个好办法,因为除非她能保证离得远远的,一辈子不会再遇见江家人或被江家人找到,否则未来肯定会纠缠不清。
自主性的离开不能达成目的,那么就只剩下被动的方式,让江家人主动将她驱离了。
可是这方式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以江家人的自私自利来看,即便她自毁容貌或是名节,他们恐怕也会想办法将她贱卖,从她身上榨出最后一丁点的利益或用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将她赶出家门轻易的放过她呢?
前世的经历让她对江家人了解到骨子里,也因此她对于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彻底脱离江家这件事充满了谨慎,丝毫不敢大意疏忽,就怕行差踏错那么一步,自己可能就会跌入像前世人生的万丈深渊之中。
所以,近来江夕荷每天都在苦苦的思索这个问题,想寻找一个比较可靠的万全之策,期许能够一劳永逸。
「姑娘……」
安静的房内突然响起迎夏欲言又止的声音。
「什么事?」江夕荷转头问道,她深知以迎夏憨实的性子,若是没事是不会出声打扰她沉思的。
「再过三个月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了,姑娘是否已经想到要送什么贺礼给老夫人了?」迎夏犹豫的轻声问道。
江夕荷顿时傻眼,因为她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她回想一下,是了,上辈子刚穿越来时,遇见的江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江老夫人六十一岁的生辰大寿,那时是迎春提醒她这件事的,也是那丫头为她献策抄写经书再送到庙里祈福,过过香火这点子,结果她的贺礼颇受老夫人喜爱,也令她对迎春那丫头更加的信任与依赖,种下日后的苦果。
「你这样问我,是不是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她不答反问迎夏。
迎夏急忙摇手,道:「奴婢驽钝,哪里想得到什么好主意啊,就是看老夫人生辰愈来愈近了,姑娘却好像依然苦思不出送什么的样子有点担心。」
江夕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不是看我苦思不出来在担心,而是看我好像压根儿忘了这件事在担心吧?」
迎夏显得有些尴尬与不知所措,没想到姑娘会一眼就将她看穿。「姑娘,奴婢——」
「你是个好丫鬟,迎夏,只是跟了我有点可惜了。」江夕荷蓦然叹息道。
「姑娘?」迎夏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没事。」江夕荷轻摇了下头,对她说:「我已经想到要送老夫人什么贺礼了。」
迎夏顿时松了一口气,真心道:「太好了,若是姑娘有需要奴婢做什么,请姑娘尽管吩咐。」
「我确实有事要你帮我去做。」
「请姑娘吩咐。」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后,徐徐地开口道:「老夫人近年诚心礼佛,我想来想去决定抄份经书送给老夫人做为贺礼。你帮我去请示娘亲对此有无意见?如若没有,请娘亲替我选册佛经,以及抄写经书所需要的纸墨,再到库房去替我领回来。」
「姑娘这个想法定能获得二夫人的赞扬的。」夏迎欢喜道,却不解的问:「姑娘,你怎么不亲自去与二夫人说这事,要奴婢替你去请示呢?」
「你忘了我在不久前顶撞过娘亲,娘亲至今都还不想理我吗?」江夕荷说。
迎夏愣了一下,道:「也许二夫人早就气消了,就等姑娘你亲自前去,姑娘何不趁这机会——」
江夕荷轻轻地摇头,打断她说:「我了解娘亲的性子,要她气消太难,与其让她见我一次气一次,还不如我少出现在她面前,所以这事还是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
「不麻烦,奴婢这就去。」迎夏迅速地摇头道,对于姑娘这般客气,与她对二夫人了解的评论感觉有些惊讶与不解,因为这完全不像姑娘会说的话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先前姑娘为处置迎春而顶撞二夫人的事更不像姑娘会做的事,而姑娘却偏偏做了,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姑娘这回大病痊癒之后,性子似乎变了许多,感觉好像长大成熟了,只是长大成熟通常都应该更懂事听话才对,但姑娘却又好像有点反其道而行,竟做出顶撞二夫人的事,真是让人万分不解。
不论如何,身为奴婢的她对主子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她只要听从命令,安守本分便行。
端正自己的心思与想法后,迎夏照着姑娘的吩咐去见了二夫人,并转达姑娘的意思,然后低着头站在原地听二夫人破口大骂姑娘不孝,足足骂了一盏茶时间,这才达成姑娘交付的任务,从二夫人那里得到一册经书,与得以到库房领取纸墨的手谕。
只不过……
迎夏低头看着手上的经书,忍不住翻了翻书册。虽然她不识字,但至少看得出来这书册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而且重点是这册经书特别厚,这还只是整部经书的三分之一而已,还有中下两册在二夫人那里。
二夫人说了,等姑娘抄完上册后,再拿上册去与她换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