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曦侧过身子回绝她的行礼,「民女不敢与郡主计较。」
「小曦,我有错,但你也看得出来我有多为难。」周景阳苦涩的一笑。
「这次的事就此放下,但是郡主切莫再犯。」林元曦走进赏花亭坐下。
「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了。」周景阳跟着坐下来。
「郡主可以对天发誓吗?」
「我娘亲已经打消哥哥娶你为侧妃的念头,以后哥哥再也不会对你有一丝非分之想。」周景阳的神情转为严肃,语气变得很凝重,「小曦,昨晚哥哥拉着我鬼扯了一夜,我听得糊里糊涂,索性跑去找我娘亲问个明白,可是,我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既然此事与你有关,我以为你最清楚其中的是是非非,就跑来你这儿了。」
林元曦唇角抽动了一下,还真是糊里糊涂,教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她倒是抓到一个重点,「与我有关?」
周景阳点了点头,「听说年初你原本要嫁进英国公府,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英国公府便退了这门亲事,可有这回事?」
林元曦怔愣了下,「不是发生意外,而是英国公在世子成亲前三日病倒了,病得又凶又狠,差一点一命呜咬。」她几乎忘了此事,毕竟这是原主的经历,她感受不深。
略微一顿,周景阳语带迟疑的问:「你可知道英国公世子是谁?」
林元曦对此人毫无印象,可是她不代表原主,还是先搜寻一下记忆,顺道搜索夏茗给她的资讯,「我对他不清楚,只知道他长年待在西北,直至成亲前十日左右才回到京城。」
「所以,你不曾见过英国公世子。」
闻言,林元曦觉得好笑,「大魏女子少有在嫁人之前就见到未来夫君的吧。」
「我不知道平民之家的女子如何,但官宦权贵之家的女子还是会想方设法在订亲之前见对方一面,通常是由家中长辈安排,将对方请至家中,方便我们女儿家隔着屏风看上一眼。」
「英国公世子一直都在西北,家中长辈有心安排也找不到机会。」
「他回到京城之后,你怎么没有试着远远看上一眼?」周景阳觉得很不可思议,换成是她,即使半夜摸进对方的房间,她也不会客气。
林元曦显然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郡主以为人人都可以像她一样嚣张吗?「看上一眼又如何?看了不喜欢,难道还能不成亲吗?当然,这世上总有特例,像英国公府这种敢以势欺人的,就会在最后一刻变卦。」
咬了咬下唇,周景阳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表哥就是英国公世子。」
「你表哥?」
「对,我表哥。」
林元曦还是没反应过来,显然不明白英国公世子是她表哥又如何。
见状,周景阳只好更仔细说一遍,「我表哥何云珞,也就是何子谦。」
「何大哥?」
「对,正是你认识的那位何子谦何大哥,他就是英国公世子。」
林元曦突然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何子谦就是原主曾经要下嫁的英国公世子……这实在太荒谬了!
「小曦,你还好吗?」周景阳担心的问。
林元曦闭上眼睛想冷静下来,半晌,她艰涩的挤出声音,「他怎能如此残忍?」
「那个……听说是你利用救命之恩,借着长公主的权势硬要嫁给子谦哥哥,而子谦哥哥是在成亲的日子订下之后才得知此事,最后匆匆从西北返回京成亲。」周景阳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所认识的绝非这种人,可是哥哥信誓旦旦,还言明此消息出自表哥之口,所以她觉得小曦最好知道此事。
林元曦张口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原主确实因为救命之恩才得了这门亲事,可是说她利用……她真想揍人,原主若有这样的本领,应该不会悬梁自尽吧。
「小曦,你别生气,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还是当面解释清楚。」
深吸一口气,林元曦冷冷的道:「谢谢郡主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子谦哥哥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跟哥哥闹翻了,还搬出诚郡王府……」
「郡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元曦强硬的打断她。
「小曦……」
「郡主,我累了,恕不奉陪。」林元曦起身走出赏花亭。
周景阳不知所措的看着林元曦走出视线,直到林长渊走进赏花亭,她才回过神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他,「我是不是将事情搞砸了?」
「小曦早晚会知道。」他实在不忍告诉她,她是被周恒之利用了,若今日来告状的是周恒之,小曦对周恒之的猜疑会多过于对何子谦的愤怒,可是无论如何,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可是,至少不是从我……慢着,这个可恶的周恒之!」周景阳也是个聪明人,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傻乎乎的遭某人算计了。
一顿,林长渊很善良的说:「世子爷也很委屈。」
周景阳生气的瞪着他,「你为何不阻止我?」
林长渊更委屈了,「郡主急急忙忙说要找小曦,我问郡主何事,郡主也不说,若非我不放心跟在后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没错,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周景阳又想到一个问题了,气呼呼的跳脚,「林长渊,你怎么可以偷听?」
「我还不是不放心,担心小曦为了一品楼的事为难你。」
「偷听就是偷听。」
「是,我错了,请郡主责罚。」林长渊郑重其事的行礼道。
周景阳满意的点点头,「你陪我去吃古大叔的烧饼夹肉。」
林长渊承认自个儿很喜欢她的责罚,陪她吃吃喝喝是很享受的事,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丫头刚刚的沮丧已经一扫而空了……果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元曦一直是个健康宝宝,至少来到越州之后她从来没有生过病,没想到坐在榻上吹了一夜的风,隔日便发高烧,接下来几日整个人昏昏沉沉,唯一的记忆就是药很苦,因此当她有点精神了,便立刻拒绝吃药。
「祖母,我好了,不必吃药了。」林元曦的鼻音还很重,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不过她个人毫无所觉。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你乖乖听话,吃了药,有你爱吃的灶糖。」林老夫人转身掀开金嬷嬷捧在手上的盒子,里面摆着一条一条的灶糖。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灶糖?」就她所知,灶糖做好了要冻上一夜才好吃,此时还未到天寒地冻,哪来的灶糖?
「祖母知道你喜欢吃灶糖,昨日做好了,特地放在冰窖冻上一夜。」林老夫人将药碗递给林元曦。
祖母如此费心,林元曦也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将药灌了,接着将药碗丢回夏茗手上的托盘,拿了一条灶糖放到嘴边一咬,很脆,味道甜甜的,然后唱作俱佳的抖了一下,「总算获救了!」
林老夫人见了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已经可以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林元曦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在祖母心目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要不,祖母为何给我准备灶糖?」
「我听夏茗说,盯着你吃药是最苦的差事,总要等她跪地求饶,药都冷了。」
「这药实在太苦了,我也想一口见底,可是看着它就是喝不下去。」
林老夫人伤脑筋的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良药苦口。」
林元曦做了一个鬼脸,突然撤娇的勾住林老夫人的手臂,娇滴滴的道:「祖母,我可以不嫁人吗?」
自从发生退亲一事,林老夫人不时可以听见林元曦的惊人之语,一开始以为这丫头受了刺激因此自怜自哀,她没放在心上,可是看她近来的一言一行,主意越来越大,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她的错吗?来到越州,她对这孩子太过放纵了,盼着她开心过日子,不再有委屈。
林老夫人板起面孔别道:「这是什么傻话,如何能不嫁人?」
「总是有姑娘嫁不出去的吧。」家里穷又生得丑的姑娘肯定嫁不出去,人家也不可能因此就绞了头发当姑子,毕竟穷人家,多一分劳动力就多一分生产力。
林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林元曦的心思,「家里再穷,也会想法子给女儿找婆家,大不了给鳏夫当填房,留在家里当劳动力,那是会遭人耻笑的。」
填房……林元曦觉得很悲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女人一点自主权也没有,为了不成为笑话不成为家人的耻辱而嫁人,一辈子困死在后院,成日算计的是柴米油盐……
打了一个寒颤,她单是想象就知道这是一个恶梦,很坚定的揺头道:「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嫁错人。」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槽的书?净爱胡说。」林老夫人微蹙着眉,转头看着夏茗。
夏茗吓得连忙揺头,「姑娘近来不看话本了。」姑娘如今喜欢看史书、游记,这些应该不是乱七八槽的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