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你寄来明年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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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诱拐我妈过去,为什么要预告她车祸身亡,预告我失踪?这分明是不想让我们过去。」

  「或许……杨慕生是真的得到肝癌,这些信不是要诱拐蔓姨到上海,而是要吓得蔓姨不敢到上海。

  「蔓姨是杨慕生的正妻,依法律来讲,蔓姨可以得到他一半财产,而你和宁宁、杨嘉、杨瑷再平分剩下的一半,江莉雰不甘心,想吓得蔓姨不敢出面,她才有充分的时间对财产动手脚,等到转移完毕,到时就算你们有意见,也改变不了情况。」他做出假设二。

  「你的意思是……这是江莉雰的阴谋,她不要我们过去?」

  「对,是江莉雰的布置,她不想蔓姨出现,可是杨慕生的律师却找到蔓姨。」

  「更不通。第一,这些信是我在律师找到妈妈之前收到的;第二,如果她的目的是不想妈妈出现,为什么要说杨嘉、杨瑷不是『他』的儿女,为什么要说他要把财产转移到蒋默安和章育襄名下。这些信到底是要妈过去,还是不要妈过去?」

  特特问倒了他。

  没错,漏洞很多,光是一句阴谋根本无从解释。

  从看到蒋默安三个字,他的心就乱了,更别说那个让人困惑的日记,一坨紊乱的脑浆能期待它做出什么合理推论?

  「所以你相信这个鬼话连篇?」被问得无法回答,阿疆恼羞成怒。

  「我希望它只是鬼话连篇,我比你更希望它就是个阴谋或恶作剧,如果是人为事件,我就可以置之不理。

  「可你看见了,里头写的许多件事,这里、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头和胸口。「都还记得,那是我深爱的那个爸爸亲手为女儿制造的记忆。再说了,有几个人知道曼特宁的故事?知道我和宁宁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要不是在我小时候妈妈曾经说过,我也不知道,不信你去问宁宁,我保证她不晓得。

  「尽管我有再大的成见,我也相信这些日记确实是『他』写的,既然是他写的,为什么要编造妈妈的死亡、他的死亡、我的失踪?

  「更何况,章育襄只是打电话告诉妈妈『他』的病情,是我妈自己决定要去上海,刚刚你也亲眼看见,是我妈自己打电话订的机票,你说,尚未发生的『六月二十七日』是意外还是巧合?」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她的脑袋没有闲着,阿疆质疑的点,她全都质疑过,若不是假设被推翻、再推翻假设过无数遍,她比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个「鬼话连篇」。

  「所以呢?」

  「我想阻止妈妈去看爸爸,但是我阻止不了,现在别说妈,我连宁宁都阻止不来,她决定放弃指考一起去上海,去看那个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男人,她说,这件事比考试更重要。」她说得咬牙切齿。

  特特痛恨这种感觉,痛恨所有事都无法乖乖待在计划内,痛恨明知道前方有危险,火车头仍然失速冲向前。

  「然后呢?」阿疆又问。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特特沮丧地把自己埋进棉被里。

  看着棉被里的特特,阿疆苦笑,她像只鸵鸟,遇到危险就把自己埋起来,就像那年那个滂沱大雨的台风天。

  坐在床边,他拍拍她的背,低声道:「特特,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棉被里传出闷声回答,「不知道。」

  「我们都自卑,我们都习惯用自傲来做伪装,我们勤奋上进,尽全力改变现况,多年下来,我们都累积一些成就,成就会带给人们自信,所以我让那些自信自傲融进骨头里,彻底推翻自卑。

  「而你,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成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的自信仍然只是用来涂脂抹粉的伪装,你让自卑融进骨子里。」

  扯下棉被,特特坐起身,问:「我希望你提供我的是建议,而不是批评我的性格,可以吗?要谈大道理,你多的是机会和时间,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讲。」

  他没理会她的怒气,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面对地球毁灭,自卑的人会躲在地下室,或者恣意狂欢、或者恐惧害怕,对于结局,他们只会用等待来迎接。而自信的人会想尽办法对抗毁灭,相信只要反抗、只要有所作为,就有机会幸存。

  「特特,你为什么认定蔓姨去上海,是死路一条?

  「如果你够自信,你会很高兴这些匪夷所思的荒谬信件提醒了你,蔓姨会面对什么危机,想尽办法防范,倾全力扭转、改变结局,你之所以苦恼,之所以手足无措,正是因为你的自卑,你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

  「我但愿自己说一些会让你高兴的话,但是,对不起,我无法,我必须说,这六年你白混了。你没有半点进步,你还是那个自卑自鄙,碰到事情没想过怎么解决,只会哭着跑到我面前求援的小女生,杨特特,你已经二十六岁,可是你没长进,你让人失望透顶!」

  对,他是在生气、在迁怒,他明明不希望特特去上海,明明不愿意她再跟蒋默安接触,可是……他必须建议她去!

  为了蔓姨、宁宁,甚至是为她自己。

  他痛恨自己的建议,更痛恨自己不得不做这样的建议,想到有那个人在的上海……他能够预见自己即将失败。

  丢下话,阿疆走出特特的房间。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她让人失望透顶?点点头,她同意,她一直都是个失败者,在人生、在爱情、在各方各面,她都是。

  在上海奋斗的蒋默安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给她写信,担她每天都写,一封写过一封,他总是要累积个六、七封,才给她回信。

  也许是她的信件乏善可陈,也许是她说来说去,交代的都是无聊的生活琐碎,因此他回的信越来越敷衍。

  她很抠,却舍下重本给他打电话,然而打了两次,两次都草草结束,理由是他正在忙。

  这样的情况让她不安,她开始猜忌、怀疑,她开始想象他是不是认识了比她更好的女孩?她是自卑的,别人不了解,她也不懂,为什么蒋默安这种条件的男生会愿意和她交往。

  听说上海的女孩主动且大胆,她们不介意当单身公害,她们说世界没有破坏不了的婚姻、拆不散的感情,只要男人够好、值得她们尽心,她们便会手段用尽,把男人留在身边。

  所以,是这样的吗?

  他碰到什么样的女生?和他旗鼓相当、能力高强的?颜值一百,体贴温柔的?聪慧伶俐、对他事业有强力帮助的?

  自卑促使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的不安表现在字里行间,刚开始,他还会试着安抚,可是当她的想象力无限制扩大的时候,他无奈写——如果不放心,你就过来吧,看看我有没有对不起你。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过去,她要帮忙妈妈、要照顾妹妹,还要打工维持自己的生活,因此这种话不是衷心建议而是挑衅。

  日子在怀疑与争执中过去,直到她发现那个狂欢的最后一晚,让「等等」提早报到。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蒋默安,如果说了,他会怎么反应?

  是笑着说:「放羊的孩子,谎话讲一次别人会信,讲两次,观众就会散席。」

  是无奈回答,「我知道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但是特特,我真的很忙。」

  是怒极咬牙,「你故意的,故意在这种时候让我分心。」

  还是隐忍说:「乖,你去把孩子拿掉,我们现在要不起孩子,你有钱吗?要不要我汇给你。」

  不管是哪个回答,都会让她很受伤,所以她迟疑着该不该告诉他,或者……隐瞒下来,让这孩子成为第二个宁宁?

  可是,她才大一,蒋默安要不起「等等」,她哪就要得起?

  正在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蒋默安的母亲找到她打工的地方。

  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上,特特惴惴不安。

  她以为蒋默安的家境不好,所以他需要打工、实习,需要奖学金和比赛奖金支持他的生活,所以他对前途、金钱有强烈渴望。

  可是,蒋夫人是个贵妇,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XX医院的心脏外科医生。

  她说:「我先自我介绍,我是默安的母亲,蒋民家族是医生世家,目前家族里南北各开一家医院,里面的医生有很多是蒋氏子弟,当然,也有人选择自己创业,因此蒋家的第二代、第三代,林林总总算起来,至少有十几家诊所,这还不包括姻亲部分。」

  这么厉害啊……难怪蒋夫人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气质,难怪她看着自己的眼光中,微微地透露出几分鄙视。

  这是蒋默安不愿意带她回家的原因?因为他也认为,她的家世远远配不上他?

  特特安静地望着对方,耐心倾听,却没有回答。

  「在我们家族里面,默安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他从小不喜欢念书,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考不上医学院,不过没关系,医院的运作,除了医生之外,还需要有管理阶层,因此,默安到上海去历练个几年之后就会回台湾,好好经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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