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能治,可是很花银子。
丁氏夫妻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们抱了个病儿,以前的买家人看人揺头,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买了他们全家,但是又要花一大笔钱给大儿治病,谁愿意?
他们该不会又被转手卖掉吧?
阴曹皱了下眉头,她是没想到买个下人,还有这么多事。
不过事情碰上了,人命关天,不能置之不理。
她对黄氏道:「这样好了,大夫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丁大需要人照料,我看不如这样,你和丁丁留下来照看丁大,丁山叔和恬恬随着我回家。」
黄氏一脸的仓皇,「可是……」
「至于医药费你不用担心,我会结清所有的费用。」她转向大夫。「医馆里可有给家属住的地方?」
「铺子后头有间小院,以前也不是没有病人的家属住过,可是只能住,其它都要你们自己去设法。」对医馆而言能有个地方让家属过夜,不用来回奔波已经够仁至义尽,至于家属有什么需求,医馆就爱莫能助了。
「大夫仁心仁德,这病人就麻烦大夫您照看了,该用什么药就用,倘若我放在这里的银子不够,再劳驾知会我一声,我会马上过来。」
阴曹明快的处理完这事,又背着人给了黄氏三两银子,这是让她不用担心孤儿寡母在县城里没吃没喝的,苦了自己,要照顾病人的人没体力怎么行?
丁氏夫妻一边抹泪,一边感恩阴曹,不一会儿,阴曹三人便离开医馆。
「主子,我们现在要往哪去?」丁山父女随着阴曹走出医馆。
一来丁大的病有了希望,二来黄氏也悄悄给丈夫递了话,所以丁山知道主子给了银子,他这下放下双重的担心,彷佛看见曙光,从前堆积在眉间的愁苦少了一大半。
「丁山叔,我们乡下人没这么多规矩,你就叫我一声小曹得了。」
「小曹姑娘。」
唉,看起来她这男装扮不下去了,眼力好一点的人都能认出来,日后她再寻个机会换回女装吧。
「那我该叫什么呢?」丁恬问道。
「就叫我姊姊吧,不过,要是在外头,就别喊了。」她以为这么复杂的问题丁恬一定不懂,没想到她点点头,道——
「我娘也曾让我扮成男孩子,娘说我们这一路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扮成男孩子相对安全些。姊姊应该是和我娘有着相同的顾虑,担心遇上歹人了,所以才换穿男孩子的衣裳外出。」丁恬看着比阴曹小上几岁,又比小飞大上几岁,想不到口齿倒是清晰利落。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丁恬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可天真了。
小孩就是小孩,知道自家人找到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哥哥的病又有得治,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我想大家也都累了,丁山叔,不如咱们去买辆马车,过些日子你要跑一趟江陵府替我去谈笔生意,也用得上马车。」她需要用到车的地方太多了,早晚都要花这笔钱,不如干脆一点,今儿个顺道买了。
丁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想买的只有他一人,他所有的家人都算阴曹善举,他这段日子以来因为种种磨难越发坚硬的心,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又软了,自己忍不住觉得鼻酸。是老天爷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送来这样的好主子吗?
不管主子要他去谈的是什么生意,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
阴曹不知道她向来与人为善的心收买了丁氏一家人,她更没想到在将来,这家人会成为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三人回到烟花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远远的落到西边,大红的晚霞映照着整个小村庄。
田里的庄稼人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回家了,归雁也成人字的在天际飞翔,马车进了村子,自然得到最高的关注。
顺着阴曹的指示,丁山将马车赶到家门口,三花神婆巳经等在家门了。
看着马车往家里奔,三花神婆除了最开始的讶异,已经学会不要把全部的情绪都摆在脸上。
她这孙女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呵护、处处看顾的孩子了,她有想法,做事有条理,就单单能置下那一大片的产业,已经够惊人的了,这马车算什么。
阴曹和丁恬前后下了马车,因为阴曹这么个屋子,实在没地方可以放马车,她便让丁山将马车先安置到那块荒地上去,几人这才进了家门。
灶下,收摊回来的无尘和一莱在烧饭,听见外面的声响,放下手边的事也都出来了,一番介绍后,得知丁山还有妻子和两个儿子还留在树城,三花神婆忍不住念了阴曹几句。一买就五口人,是要拿什么给他们吃啊!
阴曹正欲安抚舍不得她又花钱的神婆,谁知道丁恬却抢了先开口,「婆婆,不担心的,恬恬很勤快,会做许多事,不吃白食的。」
三花神婆动了动嘴皮子,最后没再说什么,她一个大人怎好在小丫头片子面前说三道四的,没得教坏小孩,可因为这样,也等于接纳了丁家一家人。
东奔西跑一整天,阴曹实在累得没胃口吃饭,她把丁山父女交给神婆,因着神婆说她巳经把自家房子空出来,今儿个夜里丁家父女就直接歇在那个院子了。
阴曹直接回屋去了。
她晕头晕脑的见坑就躺,眼皮眼看就要闭上了,忽地一个激灵,她的烫样呢?
她的房间就这么大,左右看不见那个烫样,她就知道事情要坏。
堂屋里几个人端菜的端菜,拿碗筷的拿碗筷,饭菜已经在桌上了,等着开饭。
众人看着阴曹从房里跑出来,无尘尾巴翘得老高,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受不住诱惑,我这饭菜煮得好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来吃我们不会笑你的。」
「我是想问谁拿了我的烫样?」她连白眼都懒得给无尘了,也无暇和他拌嘴打趣。
众人都揺头,只是本来嘻嘻笑的无尘僵了那么一下,看一下众人,呐呐的道:「我好像……嗯,是好像有看到始往你的屋里去过……」
「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疾言厉色的阴曹所有的人都没见过,眼光全部集中到无尘身上去了。
「就昨天一早,我要出门前。」他赶着要出门去摆摊,也就没多问那只妖到底要做什么,昨天生意好,回来时大家都睡了,他也是一早又出门,直到晚上吃饭才碰上。
「始!」她喊了声。
没有动静。
他封闭了与她的连结,这个混帐!
她转身就要出去。「我去一趟树城。」
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晓得那只妖一定找师父的麻烦去了,他可是那种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人。
他要是和落九尘打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我去套马车。」丁山赶紧站了起来,这是他表现的时候。
「我的事有点急,」她顿了下。「哥,你送我去比较快!」
「可是我饭还没吃。」他饿着肚子回来为的就是吃一顿好的,现在饭没得吃,还得跑腿,他可不可以说不愿意?
再说「事发」到现在都两天了,现在才赶着去,来得及吗?
莫非是要去收拾善后?
不过,是要收拾谁的「后」?
一莱默默的塞给他两个饭团。
无尘看着饭团,默默的放进他随身的行囊里。「走吧。」
丁山不解,人的速度能赢得过马车?主子这是急坏了,语无伦次了吧,可屋里的人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很安心的跟众人坐下来吃他来到烟花村的第一顿安稳饭。
第十三章 晩了一步,全盘皆输(2)
无尘很安稳的将阴曹放在竹屋的门口,一如既往,这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安静得像是没有人烟。
竹屋里有光亮,也就表示里头有人。
无尘瞅了眼里面,这是他头一次到竹屋来,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想进去的意愿。「我就送你到这里。」
「谢谢哥。」阴曹说着就想进去。
「兄妹道什么谢,不过你也别心急,那里头看起来也不像有过纷争的样子。」她这么心急,只是为了那烫样不见要来找始算帐,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因由?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竹门半敞着,她坚定的推门进去,可也就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再也无法动上一动。
竹屋的小厅中,烛火明亮,始和落九尘正在棋盘上厮杀。
祺子无声落下,攻与守,掠与夺,君子之争,皆在方寸间。
黑暗如子夜的无俦大妖,清亮如青竹的师尊,对比又突兀,却又带着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和谐和诡异。
他们像黑与白,泾渭分明又天比融洽。
她的到来丝毫不影响两人,阴曹悄悄慢慢的把脚挪前,去把红泥小炉端过来,走到后头的小院,将铜壶的水装满,又去将落九尘喜欢的那套茶具搬出来,顺手拿了茶叶和小扇,丢了炭进炉中,慢慢悠悠的烧起了水。
她明明累得要死,为什么要在这里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