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被他迷得出神,走了两步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手中那盘莱菔饼直接喂了沙。「啊!」
茱萸横眼瞪去,气恼她怎么在这当头如此笨手笨脚。
「无妨,厨房里还有。」
「我去拿。」芝兰赶忙小碎步离开。
「如果冯二爷不介意,这盘莱菔饼可以先用。」方静予指着石桌上的莱菔饼,顺手要将儿子抱回来,岂料儿子竟别过脸不理她。
「叔叔抱比较高。」而且叔叔很有力气,单手就将他抱得高高的。
「羿儿,你不下来,冯叔叔怎么用膳?」方静予板起脸道。
文羿一想,随即从冯珏身上滑了下来,投入娘亲的怀抱。
冯珏踏进亭子里,笑意始终浅淡的挂在嘴边,尝了口莱菔饼,他更加打定主意——他要将属于他的都抢回来!等他将文又闲处置好,再来好好问她,为何明明记得他,却要欺瞒他?
方静予瞧了他一眼,将文羿交给茱萸,朝茱萸使了个眼色,茱萸随即明白她是有话要过冯珏说,便牵着文羿朝厨房而去。
「少爷,咱们去瞧瞧厨房里还有多少莱菔饼,总不能教冯二爷饿着了,对不?」她还要顺便去厨房挡着芝兰,免得她听见他俩的交谈。
冯珏看着茱萸离去,便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抢白道:「你要说什么?」跟他坦白吗?肯定不是,他若不逼她,她是决计不会老实说的。
方静予抿了抿嘴,尽其委婉地道:「你……冯二爷,此处非久留之地,我看你还是先离开吧。」
「为何?」他吃完一块饼,又拿起第二块。
「因为我怕二叔会使计对付你,你还是尽早离开。」
「就凭他?」他哼笑了声。
方静予皱起眉头。「冯二爷,容我提醒你,光是你人在这儿就极不寻常,要是教人撞见,可是会毁了我的清誉。」
「是啊,很明显的文二爷就是要我毁了你的清誉。」而他也很想知道文又闲的下一步会怎么走。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是……」
「我想见你。」他淡声道,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你为何想见我?我跟你之间……」难道他直到现在还不放弃?
「我说过,我要找出文大当家的死因,把该他的拿回来。」他心里藏着恼意不发作,可他真的恼火她一直将文大当家搁在心上。
他已试着要放下她,可她不该教他察觉,她极可能打一开始就对他演了出荒腔走板的戏,教他以为她真的忘了他,但更可恨的是,她佯装遗忘,极可能是因为她对文大当家倾心。
稳住心绪,他告诉自己,如今只要确定文羿是他的儿子,哪怕她是罗敷有夫,他也要将她抢回来。
这话听似极有道理,可她真的不知道为何大爷会联系上他。「冯二爷,我从未听外子提及你,为何你能对外子如此重情?」
外子两个字听在冯珏耳里刺耳极了,教他顿时没了食欲。「文大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曾让你瞧过文大当家托人捎给我的信,也忘了许多不该忘也不能忘的事。」
她愣了下,直觉他话中有话,可她自认伪装得毫无瑕疵,他不可能察觉,她移开眼,避开他灼灼如炬的目光,这才又道:「能否请冯二爷把信交给我,让我看看外子到底写了什么。」
「成,到我房里去。」
「你——」这句话简直是在轻薄她,难道他还没记取教训吗?
冯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笑的,我没带在身上。」
「冯二爷请自重。」她咬牙切齿地道。
他笑得慵懒,仿佛将她激得炸毛,他就觉得愉快。「说笑罢了,文大夫人。」
方静予皱紧了眉头,总觉得文大夫人这几个字出自他口听起来分外地重。「既然冯二爷已经饱餐一顿了,还是离开吧,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离开他太久,久到她快搞不懂眼前展露的是他的本性,还是她根本不曾认识过他。
冯珏从善如流地起身,却是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文大夫人,既然文二爷有意借着撮合咱俩图谋某事,咱们何不合演一出戏,探探他的虚实。」
他说话时,热气吹拂在她耳际,教她不自觉红了脸,她微恼地道:「冯二爷,贞节对女人而言犹如性命,哪怕是假戏,我也不演。」
「是假戏吗?」他低声呢喃。
闻言,她心弦一震,蓦地抬眼,对上他那双噙着忧伤的墨眸,那眸色如刃,仿佛将她的心剖开,让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仓皇地别开脸,心绪慌乱不已。
「要不你说,你有什么法子能够定文二爷的罪?」
感觉他退开了些,方静予单手抚着胸口,瞪着桌面道:「这就不劳烦冯二爷了,我会自个儿想办法。」
「你如果有办法可想,就不会被赶出去了。」冯珏冷笑道。
「你!」
「文大夫人,给我个机会好生报答文大当家吧。」
「报答?」
「是啊,这份恩情,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还的。」文大当家这般护着她,她至今还活得好好的,还宽宏大度地让文羿降生下来,光这两点,他就该不计代价地报答他。
「他哪可能施恩于你?」她笑得苦涩。
他可是皇商,身分那般尊贵,哪里还需要他人施恩?
「他保全了我最重要也最想要的人,哪怕让我一无所有,我也要还这份情。」冯珏隐晦地低声道,不盼她听懂,只盼她能再看看他,可怜如他,至今还等着她。
方静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总觉得心里乱纷纷的。
下一瞬,冯珏已经退开数步远,状仪漫不经心地道:「多谢招待,冯某先走一步。」
她坐在原地不动,心失序的跳着。
为什么他就这般痴情?他要她做什么?她已经嫁人,进了文家的族谱,她根本高攀不上他……要是他继续强求,恐怕会连累他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为什么就不懂?
第十一章 文羿中毒(1)
经春煦回报,得知冯珏和方静予之间真有暧昧,文又闲不禁喜出望处,然而连着几天,哪怕经过方静予的院落,冯珏再也没有踏进去过,教他不禁又开始发愁。
就他对方静予的认识,她只忠于太哥,想要再看上其他男人,恐怕不容易,所以给冯旺吃了闭门羹,或者是她惹得冯珏不快了,才会教冯珏再也没踏进她的院落,再这样下去,他的计划要怎么进行?
不成,这可是千载难逢可以拉拢他的机会,怎能错过,他得再想个法子不可。
于是,他决定去找方静予。
「染福庄的莱菔出了问题?」听完文又闲道明来意,方静予只这么一问。
「是啊,薛管事说新栽的莱菔全都枯了叶。」文又闲忧心忡忡地道。
「新栽的莱菔?」
「是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能还栽莱菔?」
文又闲愣了下。「可问题是这批货是昆阳城一个粮商要的,要是出了问题出不了货,可是会砸了咱们文家的招牌。」
「这是谁去说的活儿,就交给谁去处理,我说了这时分不能再栽莱菔,就算栽了也一样活不了,你找我也没用。」方静予神色严厉地道,一点余地都不给。
先前她去找薛管事要莱菔,他死活不给,原来是那批莱菔早就运送出去,这才急着要再栽一批……说过多少回了,田土得要休耕,不给田土休养的时间,来年的农获怎会丰收?打从大爷倒下之后,二爷就不准她再插手庄子的事,偏偏他什么都不懂,还敢如此胡乱瞎搞。
最终,文又闲悻悻然地离开了,他倒不是恼那批莱菔的损失,而是她死活不去染福庄,他又要怎么制造机会让冯珏跟着前往,好成就一桩美事?
「二爷走了?」茱萸端着茶水走来。
「嗯。」方静予应了声,还气着。
「二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找夫人?」多年相处,茱萸光是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气得不轻,赶忙给她倒了杯茶。
方静予将来龙去脉说过一遍,直觉得那些田地全都被糟蹋了。
「可夫人强硬地拒绝了二爷,二爷不会借此找麻烦?」
「由着他。」方静予呷了口茶后问:「羿儿呢?」
「在房里习字,可今儿个不知怎地,用过早膳之后就觉得他有些蔫蔫的。」
「是吗?」
「倒是冯二爷近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些时候没瞧见他了。」
「他是皇商,大江南北地跑,怎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可他不是允了说要查大爷的死因吗?」
「这事难办。」
「那倒是,我怎么都想不透大爷在咱们的照料下,身子会一天比一天还差,咱们甚至都在小厨房准备膳食,怎么还会出问题?」茱萸轻摇着头,就是想不透。
方静予默然不语,假设大爷不是中毒而死,那么真正的死因呢?如果是毒,又怎么下手的?大夫吗?
「夫人、夫人不好了!」
突地听见芝兰的唤声,方静予搁下茶杯循声而去,就见芝兰从文羿的房里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