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还有什么银两。」
王正清双手一摊,由着他自个儿决定。
于是,一进尽天府,啥事都还没说,文又闲直接脱了裤子打了三十大板,板子还是宫制的规格,别说三十下,才打到第十下,文又闲的屁股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到了第十一下时,人已经厥了过去。
「金大人,到此为止吧,否则他都还未状告那奸夫淫妇,就要死在杖下了。」王正清赶忙替文又闲求情。
他得要利用文又揭开冯珏的所有丑事,才有机会置冯珏于死地,要是文又闲现在就死在这儿,下一个死的怕就是他了。
尽天知府金柄权垂眼寻思半晌,才勉强道:「待他告完状之后,再行剩余的十九下。来人,打水将他泼醒。」
哗啦一阵水声,文又闲是被冻醒的,屁股痛得他不断哀号呻吟。
「堂下何人?」金柄权沉声问。
王正清踢了文又闲一脚。
文又闲强忍着痛回道:「草民是疏郢人氏文又闲。」理该是气势万钧的,然而他却疼得不敢施半点力,出口的声音如蚊鸣。
「状告何人?」
文又闲咽了咽口水,用尽全力吼道:「草民要状告皇商冯珏与家嫂私通,谋财害命,请求大人主持公道。」
「状告者何在?」
「金大人,他们在外头候着。」王正清才说着,突地瞥见有几名男子从衙堂后方的通道走来,而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冯珏?为何你在这里?!来人啊,还不赶紧将他押下!」
随着王正清入京的几名疏郢城衙役立刻抽出长剑,刷的一声,齐齐指向了王正清口中的冯珏。
「在下并非冯珏,而是粮商冯玉,大人未问清身分就使剑相向,如此审案时会不会太过草率,或难辨是非遭人利用?」冯玉凉凉开口。
跟在他身后的汤荣和唐子征不禁掩嘴偷笑。
原因无他,先前两个冯家要合为同宗时,就是因为两个人太过相似,才会教他替冯珏死了一遍,没想到眼前险些遇到第二次,真不知道事后该跟冯珏要多大的红包,才会教他心里舒坦一些。
「你……」王正清呆住,这才想起确实还有个冯玉,冯玉之前还迎娶了摄政王的义妹常宁县主,思及此,他赶忙垂首认错。「本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包涵。」
冯玉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反正,早晚会换冯珏帮他背黑锅。
正忖着,外头衙役已经领着冯珏和一名身戴枷锁的女子入内。
「文又闲,你要状告他俩何罪?」金柄权问道。
文又闲吸了一口气回头,指着冯珏和方静予。「草民一要告皇商冯珏以山头矿脉诈欺草民,再告冯珏与家嫂私通,三告他俩谋财害命,害死了家兄还要强夺文家家产。」哪怕气若游丝,他还是将罪名直指冯珏。
金柄权看向冯珏,内心五味杂陈,甚至怀疑冯珏被人作祟,要不怎会几个月前才因为家族内哄害死了冯玉被判流放,而后因为冯玉未死,教冯珏死里逃生一回,如今又被控告了数条罪名?
收回心神,金柄权沉声问:「堂下何人?」
「在下冯珏。」
「民妇方氏。」
金柄权来回看了看两人,问:「冯珏可认罪?」
「大人,在下无罪,这实是文又闲血口喷人,还请大人明察。」冯珏神色平静地道。
「他告在下以山头矿脉诈欺他,可事实上在双方买契上并无载明矿脉位在何处,而在下又岂会知道矿官选择了炸山头取山腰矿脉,这笔买卖,在下也亏了本。」
一旁的冯玉连啧了几声,佩服这家伙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你胡扯,疏郢城的玉商周老板说了,你必定知道太山崩时并无落下玉璞,意味着山头无矿脉,矿脉分明是在山腰处,玉商都懂的道理,你又怎会不懂?」哪怕疼得快要厥过去,文又闲还是紧咬住他不放,都受了这么大的罪,他非要拿回自己的家产不可。
「那么文二爷能否请周老板与我对质?抑或者请太山的矿官与我对质?」冯珏神色平淡地问。
文又闲张了张口,暗恼自己竟没想到这么做,可就算他想请周老板作证,恐怕周老板也会避免得罪冯珏而拒绝他。
「文又闲,你能否请人作证?」金柄权问。
文又闲脸色一沉,随即又道:「大人,证人远在疏郢城难以作证,但就算如此,他确实是与家嫂私通,被我亲眼撞见,也因而假装受我威胁,以五千两的价格将矿脉卖给了我,可事实上这就是他的计谋。」
「冯珏,可有此事?」
冯珏笑了笑。「文二爷,你可有确实瞧见那日在我房里的人是谁?」
「分明就是家嫂。」
「何以为证?」
「如果不是家嫂,你为何心虚,又为何受我威胁?」
「我既是受了你威胁,又怎能坑杀你?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听出了端倪?是文二爷设局威胁在下,恶意制造在下与文大夫人私通的假象,可事实上他无凭无据,又怎能成为堂上证词?」
文又闲闻言,脸色又青又白,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倒是一旁的王正清看不下去了,插话道:「文二爷,你不是说过,令兄独子文羿便是冯珏与令嫂私通所出之子!」
跪在冯珏身旁的方静予神色一震,却不敢看向冯珏,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他说过了,进了衙堂之后,所有的事都交给他,除非大人问话,皆无需开口。
「放肆!王大人,这里是尽天府,没有你说话的分!」金柄权怒拍惊堂木。
王正清撇了撇嘴,悻悻然地想,待他办妥了冯珏立下大功,他必会想法子将这没眼色的家伙给扯下来。
「王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文又闲赶紧附和道。
「证据呢?」
文又闲咽了咽口水,道「六年前,家嫂尚未与家兄成亲前,无故失踪,再回府时已隔了四个多月,当时家兄欢天喜地办喜事,随即宣告家嫂怀孕,可家兄不是个行出格之事的人,此后,家兄不曾再与她同房……几个月前,冯珏突然到来,又带着家嫂前往一座庄子,那庄子里的人与家嫂十分热络,压根不像是头一次前去,所以草民怀疑他俩在六年前就已有私情。」
金柄权听着,直觉得这堂上证词实在是薄弱到无法听信,只能转而问冯珏,「冯珏,可有此事?」
「大人,这事要解释起来有点长,能否让在下先请一位证人上堂?」
金柄权摆了摆手。
冯珏回头向守在外头的尔刚打了个信号,尔刚随即请蒙御医入内。
金柄权一见他,不禁笑问道:「这不是已经退休的蒙御医?」以往他尚在宫中任职时,也曾经为了自家娘子向蒙御医讨过药方。
王正清听着,猜不透冯珏请个早已退休的御医为证,到底是要玩什么把戏?
「正是,许久不见了,金大人。」蒙御医笑得和气。
一旁的衙役赶忙到偏厅里搬了张太师椅让蒙御医落坐。
「冯珏,你让蒙御医为证,到底是要证明什么?」
「大人,这要话说从头,元熙四年九月,在下前往疏郢城收租,路经顶平山脚时,救了个身负重伤的姑娘,在下将姑娘带进庄子里养伤,岂料姑娘醒来时却没了记忆……这一点,蒙御医可以为证。」
「金大人,确实如此,当时那位姑娘因为伤在头部,不只失了记忆,还时不时引发头疼昏廞,为此冯二爷央请我过府诊治,当时我发现姑娘除了身上的伤,体内还有毒。」
文又闲心一震,紧趴在地,假装没瞧见王正清噬人的目光。
「毒?」
「正是,那是附子毒,像是日日食上一点,毒症得待一定量时才会慢慢浮现。」
「金大人,现在说的是他俩私通一事,提及中毒与本案压根无关。」王正清微恼出声,要打住这毫无意义的交谈。
金柄权虽不满交谈被打断,可王正清所说不无道理,他只好再问:「冯珏,你说的那位姑娘与本案有关?」
「那位姑娘便是当时尚未成亲的文大夫人。」冯珏不卑不亢地道:「在那几个月里在下确实是对她倾心,在不知她是否有婚配就……确实是行为出格了,而后来,她因为恢复了记忆,将我遗忘,回到了文家,而文大当家十分大度,为免她遭人议论,随即决定成亲,在得知她有喜之后,更将那孩子视为己出。」
身旁的方静予听得手心满是冷汗,怕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身败名裂。
「大人,他承认了,他确实是与家嫂私通!」文又闲忙喊着,哪怕话声一大就痛得他龇牙咧嘴,但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了,他疼一点也甘愿。
「大人,在下与她,是在她成亲之前,在不知她身世之前,何来私通之说?」冯珏沉声斥道,「而吊诡的是,今年,方氏之子文羿也无故中了毒,我送到蒙御医那儿救治,蒙御医,你那时跟我说他是中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