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嵂淅慢慢地走到楚雍墘和百官的面前,看着他们,铿锵有力地道:「众位大人如何?这乃是我回京途中遇上的,那时候已经靠近西南边界,如果这样的人四散,甚至入了京……」
楚雍墘想到京里头甚至宫里出现这种吃人的虫子,一股酸意不断的上涌。「照辅政王所求去做,兵力还有太医院,还有附近的各府州道县,就这件事情全都按照辅政王所令,退朝。」楚雍墘以最快的速度批准了最大的权限给他,一摆衣袖匆匆回宫。
所有人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皇叔给逼得脸色不好不想再继续听辅政王说话,殊不知他一回宫,就抱着痰盆大吐特吐。
楚嵂淅和其它百官自然不知道这一遭,可是众人也知道,无论怎么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做法。
所有人跟楚雍墘的想法一样,这样恶心的虫子若是进了京,所带来的灾难和后果肯定是无法承受的。
不得不说楚嵂淅非常准确地掌握了朝中官员的心思,得到了批令还有命令各级的圣旨后,他让南风看着把那棺材给烧干净前谁都不许动,带着圣旨,开始要人要物。
三天后,楚嵂淅带着一群都已经写好遗书的朝臣再次南下。
他依然一身黑衣,显得他更加消痩和沉默,他远远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只希望一切不会太迟。
西南的情况的确在楚嵂淅和南风离开之后急转直下,邱长海他们走过的地方尤其严重,而且因为一开始反应不及,有些人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在第一时间彻底封城,很快的西南第一大城也沦陷了。
樊家村也同样一片低气压,所有人每一日都会集中在一间空屋子前,那里是洛晴衣试验新法子的地方。
在那一日之后,不到七天,邱长海带来的人里头,受伤的三人全部死去,而陆续有两人跟着发病,邱长海根本不敢再靠近,樊家村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接近,就干脆把他们都关在同一间屋子里,虽然会准备吃的喝的,可是就等于是放任生死了。
又过了七日,邱长海一群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死光了,而樊家村的人此时却无心理会他,因为从那一日起,洛晴衣的屋子除了偶尔还会要一些药材进屋,还有拿取饭菜外,几乎没有人再见到洛晴衣的人。
即使所有人再着急都没用,知道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弄来洛晴衣要的东西。
屋子外头的人心急,洛晴衣心中的焦灼程度也没有比较少。
她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满屋子的药味,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都是她一次次修改配方比例后的试验结果。
可是她知道这些还不够,即使她还能够活到现在,但不代表那些虫卵和虫子从她的体内消失了。
虽然她记住的这个方子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对付现代的那种虫子足够,可是现在在她体内的这种虫子凶恶得多,想必要加强药效,只是她却无从下手。
还差一点东西……但她不是专业的医药人员,也没有现代仪器可以分析,甚至就连莫老头也拼命在外头试了,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她一日日的熬药,除了更换比例,也是靠着当年听到的那个比例药方来巩固住体内的虫子不长大或是不孵化,且即使渴得半死,她也尽量不去摄取太多的水分,因为那容易催化虫子,所以整个人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干裂,呈现一种半脱水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已经虚弱得快要熬不下去了,她感觉身体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她耐不住弯下腰来,一块玉佩就这么从怀里掉了出来。
这是老村长和祖母说的樊家村的神秘礼物,一个只传女不传男的玉佩,当年祖母离开村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便把玉佩留在村子里,这些年村子里都没有女娃出生,老村长就把玉佩供在祠堂里,直到前些日子才给了她。
她眨了眨眼,试着让已经变得模糊的视线清晰一些,接着拿起了玉佩,透着光看,发现玉佩上头居然隐约可以看出有雕刻的花纹。
仔细一看不只是花纹,还有刻字,她眯着眼努力辨认,看完后,她不由得笑了。
「居然是生女秘方?」
不过后面刻着的小字有些难以辨认,她又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是一连串的中药方。
她将玉佩翻过来看,奇异的是,明明是一块会透光的玉佩,这一面却看不见另一面刻的字,只有一朵花样的雕刻。
这种花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但是能够让她看起来眼熟的植物,说不定就是最近曾经见过的。
她一边忍着痛熬药,一边将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想着所谓的传家宝,到底是这个玉佩还是玉佩上的这个方子?还有这个方子写了引子两个字,所谓的引子又是什么?
她感觉脑子越来越昏沉,疼痛花去了她太多的体力,让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甚至神思有些恍神,直到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一朵有点眼熟的小花也给扔进正在熬制的药汤里。
疼痛的间距越来越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天之内喝了几次药,似乎那已经不是救命的药,只是暂且缓解她疼痛的止痛药方。
她顾不得还烫口,就把只熬得剩下半碗的药汤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她倒了下去,甚至没办法把自己移动到床上了。
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连身子都轻盈得可怕,她的神志像是处于现实和虚幻之间。
她彷佛看见了楚嵂淅,他就站在那个温泉边,脚下踩着那如雪域般的花毯,她有点分不清楚这是幻觉抑或是梦境,只知道自己很想哭。
起码在不疼痛的时候,能够看见他最后一次,她竟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疼痛在刹那间袭来,她痛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也因此瞬间清醒过来,终于想起了玉佩上让人眼熟的图案是什么了。
是那种开在温泉边上的粉色绒花,而她刚刚不小心把花给扔进药锅里了。
她笑着,然后忍不住开始咳嗽。
她看着手掌里的血,随便的擦在衣服上,奋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最后一次的药方用颤抖的手慢慢地写了下来,只是没加上那一朵小绒花的版本,还另外把那一朵花和什么生女秘方也用另外一张纸给写下来,希望那真的对樊家村的人有效。
她知道大家都守在外头,全都很担心她,她把写了药方的那张纸递了出去,用的是没沾上血迹的那只手,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捂着嘴巴,把一口正要咳出来的血给捂住。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她的视线开始迷散,疼痛逐渐散开,她仍是不断的咳着血。
想来她这一生就要结束了,若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能在他还在的时候,老实的说出对他的心意。
除了对不起外,她想说的就是我爱你这样一句最简单的话。
只可惜,这句话大概说不出来了,他也听不到了了……
第10章(1)
楚嵂淅带着大批人马一抵达西南,立即让人去处理那些有可能是发病过后的尸体,并将那些患病的人全部隔离开来,而太医院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可以研究该怎么预防,或是灭掉那些虫子的配方后,他也就随着他们去,他自己则是点了其它人马,一一在往樊家村的路上,还有进城的周遭进行大范围的清查,如果有出现征兆的地方全部封村,直到太医院有药方出来为止。
而他则是谁也不带,直接奔往樊家村。
相隔将近一个多月,他如果不是靠着心里头一点信念,他觉得自己可能都要疯了……
可是当他站在樊家村村口,看着附近多出来的几个坟包,他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他想要确认,又怕确认了其中一个坟包前的名字是她。
他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确定没有她的坟,他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这也才发现衣裳早已被冷汗濡湿。
接着他往村子里走,但整个村子却安静得好似无人居住,途中他看见几间被烧毁的屋子,那种烧法,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空气中似乎还弥渴着烧焦的气味。
他越走越慢,直到站在一栋烧焦的房子前,那是他离开前洛晴衣居住的宅子,如今只剩下残破的地基,上头焦黑一片,看得出来燃烧的时间不短。
楚嵂淅沉默地站在那里,心好似被挖空了一大块,不知过了多久,缓缓下起了细雨,他才抖着唇,缓缓吐出两个字,「骗子。」
那个小骗子,不是要等着他回来的吗?
他的问话没有人可以回答,而他心里唯一的执念在这一瞬间成了一片空白,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而后,那些空白,慢慢被她的模样填满,她冷淡的模样,她欢笑的模样,她嘴硬的模样,还有她理智地落泪和逼着他离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