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邱长海没记错,那些人应该也是被那虫子感染了,那村子里的人也是挺危险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算他们现在去提醒那村子里的人,只怕那些村民也不会听他们的,毕竟他们身上的晦气标签早已是众人皆知,莫老头只怕也挺不受那些人待见的。
最后没人提起那些村民该如何是好,老村长也只是提醒众人这阵子莫要再下山,反正村子里存粮什么的都还够,顶多就是今年的生意不接了,甚至上山的路暂时也先封起来。
洛晴衣和楚嵂淅回屋子的时候,一路上所有人都没说话,似乎一股沉重的气氛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洛晴衣一回到屋子里,看着护送自个儿回来的几个哥哥们都离开了,她连忙闪进楚崧淅的屋子里,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道:「你跟南风趁明日一早就赶紧走!」
「什么?」楚嵂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脸色难看的抓着她的手,「不行!要走一起走!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了?」
她知道他的性子拗,不说个明白只怕他仍不晓得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极为严肃的道:「仔细听我说,你还记得早上邱长海说堂叔发病的过程吗?当晚就发烧,紧接着两日开始狂喝水,接着就是拉吐,然后过了几日后就死在城外,这代表这种虫子一旦成为一种流行的疫病,在大夫找到了解药之前,可能就要死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你更应该跟我一起走。」楚嵂淅也早就想到了,可是他还抱持着一丝乐观,如果那种虫子只有少量,只要扑杀就行,而且那虫子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只要一把火就能够解决。
洛晴衣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刚刚还没来得及验证的猜测告诉他,「可是你想过没有,早上开棺前,邱长海没说过他们来的一路上有见过这种虫子,可是一开棺,那尸体上的虫子至少有上百之数,你有想过那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陡然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重点,脸色顿时惨白,明白了这件事情最大的盲点。
不管虫子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只要有一人发病,就代表成千数百的虫子会从那人的体内破体而出,一人死是百虫生,那么那个接受了邱长海商队那些发病的人的村落呢?以这个倍数下去推算的话……
细思极恐。
洛晴衣知道以他的脑子自然很快能够想到症结点,「我刚刚没说,是因为那个村子如果不出预料之外,已经没救了,甚至是……甚至是我们这个村子,今日靠得太近的人都有可能……」她说得冷静,完全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说法。
她见他眼里闪过惊慌,突然觉得自己今日站在他身前是对的,起码他还有可以生的可能。
「你……」楚嵂淅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魄里像是梗了东西,让他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明天我会再去看看今日受伤的那些人,答应我,天还没亮就快点带着南风离开,我帮你们准备好干粮和水,切记,中途万万不可停下来,离开西南的地界后再说,就怕那些虫子甚至是虫卵让他们给带出来了,所以一路上到城里都不安稳,你们别进城,想办法走得远远的再搭船回京,明白了吗?」她仔细的吩咐着,就怕他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握着她手的力气大得像是怕她会瞬间消失一般。
「我们一起走,你到现在还没发病,你跟着我一起走,我们离开这儿离得远远的,以后……以后我们成了亲,孩子全都姓樊也无所谓,我……」
他虽然尽量保持冷静,可是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有已经语无伦次的话语,都说明了他现在的慌乱。
洛晴衣看他这副把所有尊严都扔在地上的样子,想要冷静的笑着,让他不要担心,可是眼眶却红了,一滴泪瞬间滑落了下来。
她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轻抚过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他期盼的眼神里,轻轻地揺了揺头。
「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按照你说的,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就跟山洪暴发那天一样,我可以抱着你,我们赶紧离开西南,可以连夜赶路,我……」
洛晴衣用手指轻抵着他的唇,「来不及的。」
楚嵂淅愣愣地看着她,突然惊觉到不对劲,她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没动过左手,而且还有一丝丝的血腥味从那里传来,他的身体猛然一震,惊愕的看着她轻撩开左手衣袖。
在手腕往上一点的地方有一道刀痕,上头还有火燎过的痕迹,伤口看起来只是粗粗处理过。
「我今天也被咬了。」她放下衣袖,沉定地看着他,「伤口很小,是我自己拿刀把伤口割开,又用火压了下,这是我能够在瞬间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可是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完全处理掉那奇怪的虫子。
毕竟那个虫子能够在火焰下挣扎那么久,她甚至不确定就那样一下子的火焰灼烧,能够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解决掉。
可是不管如何,相较于另外那三人,她的情况显而易见的好多了。
第8章(2)
楚嵂淅的思绪先是一片空白,似乎完全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直到她轻轻用右手抱了抱他。
她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滴泪,后来就越发冷静了。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回的关系吗?
死亡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免有些可惜,也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紧紧回抱住她,像是要把她的骨血都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似乎这样就能够抵销刚刚听见的残酷事实。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吗?
「南风那里我就不说了,明天我也不去送你们了,你要记得我说的话,走得远远的,如果可以的话,回到京中让人过来处理善后吧!这次的乱子只怕不会太小,你也要提防这虫子从外面流入京中。」
她没有喊痛,只是让他紧紧的抱着,然后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一句句的吩咐着。
「让南风回去吧,我陪你留在这里……」楚嵂淅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你要回去!」洛晴衣猛地推开他,看着他美丽的眸子里染上的悲怆,心中虽然不舍,却还是理智的说服道:「南风一个人回去没有用,如果你能够平安回去,你身为王爷,肯定能够更清楚的在朝堂上告诉皇上西南这里发生什么事,不乞求能够阻挡这一场灾厄,只求不要让这种虫子的疫情扩散。」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滴泪,到现在无比的冷静自持。「你告诉我,你有把我放在心上过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冷静的说这些话?」
洛晴衣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对他露出浅浅却温柔的笑。「我把你放在我心上,起码现在,比所有人都还要重要。」
「那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冷静?」
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冷酷了,能够忍住把她所有的吩咐给听完,能够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去接受这一件事,可是还是比不上她。
洛晴衣不能告诉他,这一回的人生本就是偷来的庆幸,不能告诉他,这一辈子,即使和他相遇只有短短的这几个月,可是却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作平凡的幸福。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她笑了笑,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信的,因为我总想着,我大约是上辈子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这辈子才总是怀疑东怀疑西,不知道该怎么爱人,直到遇见了你……」
她与他十指交握,指肿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你很好,真的很好,就是这么好,才让我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我明明清楚我的心一次次的为你而悸动,我也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别就这么轻信了。可是如果能够克制,那就不是感情了。我一次次的抗拒,你却不断前进,你知道吗?我甚至还在想着,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止在这样幸福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好……」
她举起两人相扣的丰,放在脸颊边上经轻磨蹭,一滴泪水从指缝间缓缓滑入两人相贴的手心。
「如果……不能够停在这一刻,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最好的时候。」她轻轻放开了手,手指有些眷恋他的温度,一点点的拉扯又一点点的放开。
在她还是最好的时候看着他走,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他人生记忆里多美好一会儿。
看着他,她笑得有些奈强,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在离开之前,她幽幽的道:「对不起。」
爱上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子。
真的很抱歉,他们没有福气能够过上这一辈子。
第二天早上,南风早早就背好包袱,一脸严肃地来到自家主子的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