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凝视的目光看得有点腼腆,姚天抿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举起右手中的袋子道:「这里面还有好多个烟花火炮,我们来放吧。」
霍连逍童心大起,和姚天一起将袋里的烟火取出,插在地上,一个个慢慢点燃,看着夜空中流星花雨飞现,七彩缤纷,两人不禁大声欢呼起来。
「大哥,你来许个愿吧。」姚天笑道。
霍连逍依言对空许愿,道:「我希望我娘身体康泰、长命百岁;平江府的盗贼早日敉平;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平安幸福。」
姚天不依地叫道:「大哥,你都想着别人,怎么都没半个和你自己有关的?」
霍连逍想了一想,自己倒真的没有什么要要求的。
忽然想到一事。「我倒是有个愿望,不过要你答应才成。」
「我?」姚天心头忽地怦怦乱跳。「你要我答应什么?」又是惊疑又是期待地看着他。
霍连逍露出温润如玉的微笑,道:「我爹娘单生我一个,我自小就希望能有个兄弟姊妹作伴。天弟,我和你甚是投缘,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和你结为兄弟?」
听得此言,姚天受宠若惊。「你要和我结拜?」霍连逍人品端方、武艺高强,端的是教人景仰。他这次会追随霍连逍来到平江府,自是因心有恋慕,不忍分离。他又惊又喜,扬声道:「我若有你这样的哥哥,别人可要羡慕死我了。」
于是两人并肩跪下。因霍连逍提议结拜是临时起意,这荒郊野外的并没有香案,姚天道:「这里没香,我们就点烟花立誓吧!」两人各执一支烟花,对天拜了三拜,再将花炮丢上天空。在满天绚烂烟花见证下,两人结为金兰。
霍连逍将姚天扶了起来,两人心中满是欢喜,相视而笑。姚天难得谦逊道:「大哥,小弟是胡闹惯了的,我怕你以后会有生不完的气,到时你可要多担待些。」
霍连逍微笑道:「你性子直率,并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太冲动了点,我怕你以后会吃亏。」
姚天嘿嘿一笑。「现下我有个武探花哥哥,谁能让我吃得了亏?」
翌日,霍连逍要到平江府见辜仁贵。经过一夜休息,颜雨恩伤势好转,于是要求和霍连逍一道去拜见岳丈,姚天一听吵着也要去,不肯待在客栈等候。
被他吵得无法,霍连逍只好答应,但要他答应谨言慎行,以免冒犯官威。
到了平江府,霍连逍亮出官牌,门卫知他是开封府派来擒拿盗贼的官爷,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门卫又回来,领了一行三人进去。
辜仁贵在花厅等候霍连逍,见来者竟有三人,不禁一楞,问道:「这两位是……」
颜雨恩跨前一步,慢条斯理地施礼道:「小婿颜雨恩,拜见岳丈大人。」
「颜雨恩?你是……」辜仁贵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似是正在回想。「你是颜盛的儿子?」脸上神情不辨喜怒。
「是。」
「多年不见了,令尊大人可安好?」辜仁贵语气温和,面带微笑,但是望上去却不怎么可亲。
听他问起父亲,颜雨恩更加恭谨,语有哀凄:「家父已于年前过世了。」
「真是英年早逝,你爹可是我的知交呢。」辜仁贵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
「唉!天不假年,你爹怎么这样就走了呢?」
「岳丈大人的盛情高谊,家父在天之灵一定感激涕零。」
「你既然来了,就在此住下吧。」辜仁贵捻须淡淡问道:「对了,你们怎么会一道来呢?」
「岳父大人容禀。昨日小婿将到平江府,在郊外树林被一伙盗匪打劫,将我的行李全都抢了去,头上还受了伤,幸好是霍大人和姚兄弟路过救了我,不然小婿一条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要紧吗?」
「感谢岳丈关怀,现下已不大妨事了。」
辜仁贵笑了一笑,道:「霍总捕头,我们就来商议一下捉拿盗贼之事吧。雨恩,你有伤在身,我先命人带你进去客房休息。」
「小婿听霍兄提到平江府盗贼肆虐,百姓不得安生,如蒙不弃,小婿也想尽一分力,共同参谋参谋。」
「如此甚好。」辜仁贵不置可否,在上位坐定,待众人都坐下,他开始缓缓谈起匪情:「半年前,平江府南方问仙山上,不知何时来了一窝匪徒,起先他们只是抢劫单身行人,后来食髓知味,贼心越来越大,不只抢人财物,甚至还进城掳人要赎金,不从就杀人。平江府内有不少富商都遭了殃。唉!本府无能,问仙山易守难攻,这批盗贼甚是熟悉地形,本府几次要围剿,都让他们给逃脱了,所以才厚着脸皮向孙大人讨救兵啊。」
霍、颜两人听完,都暗暗思忖着计策。
「其实小婿有一计策,不知是否可行。盗贼既然来去无踪,难以追捕,我们可以募集城内的无业游民,让他们加人盗贼集团做内应,这样他们出来作案,我们就可以先一步得到消息,加以埋伏捉人。」
霍连逍一掌打在腿上,连连点头。「此计大妙,制敌机先。」
在一旁喝茶的姚天插口道:「我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要他们在盗贼的衣服上缝上秘密记号,这样他们如果混进城来,就可以清楚辨识谁是盗贼了。」
辜仁贵听得不住点头,微笑道:「年轻人脑筋灵活,果然大妙。我们这些老头子是大大比不上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了。三言两语就把我们苦思不得计谋的难事给解决了。以此计去办,一定很快就能捉到盗贼。」
霍连逍看向姚天,微笑示意嘉许。姚天忍不住心中得意,报以一笑。计策既定,辜仁贵让下属去召集城内无业游民,征询有意愿的加人剿匪行列,给予银两安家。颜雨恩就留在辜家攻读,以候科考。
事情进行顺利,霍连逍开始忙着四出袭匪,姚天没事可做,只好整天在城里闲逛喝酒。这城里的酒肆茶坊好吃好玩的地方全让他玩了个遍,只是无人陪伴,这些事情做起来甚无趣味,可是霍连逍公务繁忙,他也不敢去吵他,只好东走西逛,打发辰光。
这一日,他又坐在座头喝茶,从二楼往下望,看着街上人们熙来攘往,忽见一人从楼下走过,看着好生面熟,再仔细一看,不正是颜雨恩那个呆书生吗?
急忙冲下楼,自背后拍了拍他肩膀。「颜兄!」
听见有人叫唤,颜雨恩回过头来,面色郁郁。
「姚恩公。」颜雨恩仍是谦恭有礼,只是眉间带有愁云。
「好久没见到你了,怎么有空出来走走?」姚天正闷得发慌,见到熟人格外欣喜。「相请不如偶遇,走!我们喝酒去!」由不得颜雨恩分说,硬将他拖了上楼。
「姚恩公……」
「还姚恩公!」姚天翻了翻白眼,拍拍他的肩膀。「我比你小了好几岁,
你恩公恩公的叫,都把我叫老了,叫我姚兄弟就好!你躲在辜大人家里一直读那之乎者也的,闷也闷坏了吧,来,陪我喝酒。」为他斟满一杯。
颜雨恩怔怔看着那杯酒,心中块垒气堵,突然举杯一口飮尽。姚天拍手叫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嘛!来!干!」又给他满上。两人飞觞传盏,一个是逸兴遄飞,一个是满怀心事,后者很快就喝了个半醉。
「颜兄,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姚天转头,忽见他身边带了一个包袱,奇道:「咦!你怎么带着行囊?是科考到了吗?」
颜雨恩闻言醉眼半睁,道:「考科考?对!男儿志在天下,当有所作为。」
「颜兄,你有心事啊?」姚天这时也看出来了。「说!有事兄弟我替你出头。」
「我……我没心事。」颜雨恩摆摆手。「喝酒!」
「说嘛!当我是兄弟,你就把心里事跟我说,有什么事不能商量解决的?」
「好……好兄弟!人生得一知己当浮一大白,来!干!」颜雨恩当真口紧,即使已经醉得厉害,仍是不吐半字。
颜雨恩酩酊大醉,昏昏睡去。姚天想着若辜大人知道必定担心,就雇了一顶轿子护送颜雨恩回辜府。到了门口,门房将之拦了下来查问:「干什么的?」
「你家姑爷和我喝酒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姑爷?」门房上前掀起轿帘,看见颜雨恩醉得人事不知,甩下轿帘,嗤道:「什么姑爷!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穷酸,早被我家老爷赶出去了,还有脸回来!」
姚天一听门房无礼辱骂,登时大怒:「你这家伙,怎么口出恶言,随便骂人?!」
「怎么不是?说是我家的姑爷,没个信物又没婚书,就想要骗婚吗?老爷有吩咐,以后不准他进门。今天可是我亲自送他出去的。」
姚天怒从心头起,捋袖就想上前理论;但他酒喝太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跤。那门房嘲讽道:「怎么?这么恶霸霸的想为他出头?这里可是平江府辜大人府邸,照子放亮点,别在太岁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