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方站在府门前目送纪天遥离去,心想霍连逍遇上这个小灾星,究竟是缘还是孽啊?
霍连逍将犯人押解到临安府后,便回转开封府。
离开封还有一日路程,在林荫小路上,倏地射来一支箭矢,霍连逍反应迅疾,接住来箭,只见箭尾上绑了一张纸条。
解开纸条一看,霍连逍脸上倏然色变,对同行的捕快交代一声:「我有急事要办,你回去替我跟孙大人说一声,我过两天回去。」那捕快见他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应声称是。
霍连逍马不停蹄直奔铜锣山。到了山脚下,有一人骑马迎了上来。「霍连逍吗?跟我来。」
霍连逍策马跟上。山路逶迤,曲曲绕绕,来到一处山门前,那人向他伸出手,意欲要他缴出兵器。霍连逍冷冷道:「我没见到人,别想要我手中剑。」
那人拿他没法,哼了一声,只好领他进去。
来到堂前,只见秦彰坐在大位上,神情倨傲。
「霍连逍,好久不见了。」
「废话少说,我义弟呢?」
秦彰击掌啪啪两声,只见左首一人旋转机关,地底下露出一个洞口,霍连逍上前往下一探,只见纪天遥被禁在一个水牢之中,水深及腰,好不狼狈。纪天遥见是霍连逍,欢声道:「大哥!你来了!快来救我!」
「你以为来到我铜锣山,还能全身而退吗?」秦彰想起灭寨之仇就怒火中烧。要不是霍连逍和姚天,他何至像只丧家之犬东奔西窜?
也是纪天遥运道不好,那日她得知霍连逍押解犯人到临安,于是收拾简单行李,换了男装跟去。经过铜锣山下,正巧被个在山下巡逻的小贼认出她就是霍连逍的同伙,于是设下埋伏,将她擒到山上,用来要胁霍连逍。
「秦彰,你多行不义,打家劫舍,伤害人命,是不会有善终的。」霍连逍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四周,脑中思忖着该如何救人。
「我呸!老子就算死了,也有你和这臭小子做垫背!」秦彰怒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打我是打不过你的,不过你如果想要这小子活命,就乖乖丢下你手中的剑,束手就擒,不然我就先放箭射死这个臭小子!」
「大哥,你别听他的!」水牢下的纪天遥一急之下高声喊道:「秦彰!你别嚣张,我哥哥纪天宝要是知道你将我们捉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秦彰大为纳罕:「谁是纪天宝?」他只听闻天下前三富之一是纪天宝,该不会就是他吧?「臭小子,你说纪天宝是你哥?我只听过他有个妹子……」言未尽即恍悟,走上几步,向下俯视湿淋淋的纪天遥,打量了几眼,狞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这小子阴阳怪气,原来是个假小子。这下子更好,财神爷给我送财来了。」
手一挥,命弓箭手箭上弦指向霍连逍。「姓霍的,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但是有这死丫头在我手上,你还是乖乖给我下去吧。」
情势所逼,霍连逍不能弃纪天遥不顾而去,众箭环伺之下,只有被迫交剑跳下水牢。
「大哥!」纪天遥拨开水流走到他身边,霍连逍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秦彰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看着两人。擒到这两个大仇人,心底真有说不出的痛快,忍不住放声大笑:「霍连逍,你今天也栽到我手上了吧?你放心,老子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一定大刑小刑伺候,整得你生不如死,到时候再送你上西天!」
霍连逍冷静道:「秦彰,这是我们两人的恩怨,不需牵扯到别人,你若是个好汉,就放纪姑娘回去。」
秦彰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像看个傻瓜似地斜睨他。「你当我是笨蛋吗?你屡次三番要抓我,这个臭丫头片子在旁边设局帮你要引我上当,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落到我手里,我绝对会让她比死还惨。」说着又露出狞笑。
霍连逍心一凛。江湖中人好色残忍者多,秦彰言外之意令他背上微泌冷汗。「秦彰,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仇有怨尽管冲着我来,不关她的事。」
「老子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屡屡坏我好事,敢得罪我秦彰的向来只有一条死路。」秦彰对左右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放网抓人,然后把那臭丫头给我拖出来!」
霍连逍喝道:「且慢!秦彰!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她一根寒毛。你应该知道她哥哥纪天宝在大宋势力庞大,许多高官显贵都是他的好友。如果你今天让她有一丁点损伤,纪天宝爱妹胜过自己的性命,他绝对会豁出去铲平你的山寨。你信不信?」
秦彰闻言暗惊。他知纪天宝是大宋三大富豪之一,如果他要唆动官家前来剿寨,那是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之事。他虽恨纪天遥连施诡计帮着霍连逍擒拿自己,亟欲整死这个臭丫头;可是衡量轻重,这个臭丫头却是动不得。
「退下!退下!」秦彰怒喝手下退开,指着纪天遥道:「臭丫头,算你命大,有个有钱的好哥哥。我今天就饶过你,等下我就派人送信给你哥哥,教他送银两来赎你回去。听说你哥哥做生意很会讨价还价啊,如果他敢跟我砍价,老子我就一根一根砍下你的手指送去给他做礼物!」
「我呸!秦彰!你有胆就放我们出去,一对一单挑!」纪天遥戟指大骂,溅得满身水花。
秦彰想到马上就有一大笔白花花的横财入手,心情大好,吹起口哨,再不理会纪天遥的虚声恫吓,呼喝手下放网,将两人连网带人湿漉漉地捞起来,取走霍连逍的青虹剑。众匪拿刀抵在两人背心,走到后院,又下了十几层石阶,来到一处地牢前,打开铁门,用力将他们推了进去,两人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铁门卡的一声在背后关上,四周霎时一片黑暗。
两人七手八脚将身上绳网解开,霍连逍问道:「天遥,你没事吧?」
「我没事。」纪天遥扶着地站起来,这牢房铁门上留有一小洞,透入些许天光,慢慢地两人都适应了牢房内的幽微光线,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大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秦彰抓来。」纪天遥懊悔不迭,把秦彰骂了个十七八遍。
霍连逍笑了笑,见到纪天遥毫发无伤,他就放心了。既已被擒,担忧也无用,心忖:幸好秦彰投鼠忌器,不致侵犯纪天遥。他既要向纪天宝索要赎金,两人暂且无性命之忧。如此一想,倒能安然身处这地牢之中。
他宽言安慰:「秦彰既然要钱,暂时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看样子令兄定会很快来接你回去,你尽管放心。」
「你来了,我有什么好怕的。」纪天遥素来胆大,再加上心上人在身旁,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不惧。
牢中无事,枯坐也是无聊,纪天遥和霍连逍说说笑笑排解辰光。一个乐天,一个淡然,竟也把这潮湿阴冷的地牢当成福天洞地,安居起来。聊着聊着,纪天遥忽然笑道:「大哥,你知道吗?这次我到开封府找你,听蓝方说起,你一到开封报到,据说城内凡是没成亲的姑娘,个个都想嫁给你,不过一听你已经订亲了,就打消了指望。哈!你这招真高,这样就不会有那些闲花闲草来烦你了。」
霍连逍静静听着,直认不讳:「他没说错。」
「我知道这是你的权宜之计嘛!」借着隐约的光线,纪天遥见霍连逍神情不似说笑,不由得一呆,收起笑意,追问:「难道你真的订亲了?」蓝方明明说这是他的推托之词,好让那些媒人婆别踏穿了开封府的门槛呀。
「先父很早之前便为我订了亲事,再过一两年我就会去迎娶。」
这话宛如青天霹雳,纪天遥简直不敢置信,睁圆了双眼,跳了起来。
「你……你骗人!」又急又气,又委屈又伤心。
霍连逍听她声音微有哽咽,当下心头一窒,微感难受。回到开封后,纪天遥恢复女装后吐露心声,他便知道她对己钟情。但是他已有婚约,因而常自约束谨守礼教。
「到时候我会送喜帖给你,欢迎你来喝大哥的喜酒。」他艰难地说道,胸中窒塞苦闷。
这话将纪天遥打入了十八层地府,她跌坐在地,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听她喘气声急,连带他也跟着气息不稳,心情紊乱起来。「天遥……」
待要说两句话安慰她,可是他又能说什么?
忽听呜的一声,纪天遥跳起来,离他远远地奔到另一边角落,哭得好响。
「我……我不是你的良配。你年轻貌美,武功高强,将来一定得配英俊有为的如意郎君。」他婉言安慰,却不知怎地,心头某处却有点酸酸的。
「谁说要嫁什么如意郎君了!我才不嫁人!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嫁!」她一听大怒,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