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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为什么要担心他们有没有复合的可能?她喜欢林靖风,是纯粹属于她的念头,只是个小小的心灵寄托,与他无关,就像她一开始说的,何必在意他心里还有其它女人?

  为什么?

  她吃了一颗薄荷糖,想让心情冷却下来,却像发了狂一般,看见眼前无数个林靖风为她撕开糖果纸,笑着对她说:「你要保守这个秘密喔!」

  你要保守这个秘密喔!

  保守这个秘密喔!

  钟声解救了她。

  她起身走入教室,开始讲授她已经实际演练过无数次的课程内容。岂料,当天的课堂,是她这几年来难得的失败表现,虽然学生并未察觉,但她总是无法好好集中精神思考更好的例子与引导方式,若不是倚赖过往经验,她几乎无法继续站在讲台上,以及克制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

  林靖风!

  09、你很傻。

  在急诊室门口,尽管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林靖风确实迟疑了。

  无论萧忆真身在哪个空间,对于大门,他还是怀有不好的想法,总觉得那一道遮蔽光线的门扉一旦被推开,难堪的真相便会随之揭穿。

  花了很长的时间,他才鼓起勇气走向门内。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纷乱的生老病死,在他面前呼啸而过。

  在散落各个角落的病床之中,他找到了萧忆真。

  带着紊乱的呼吸,他缓缓走向她床前。

  坐在床边的季咏如起身,语带沉重地问:「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他沉默一霎,才冷冷回答:「我还能跟她说什么?」

  季咏如递上一张满是皱褶的纸条,「我在她房间地上捡到的。」

  字迹凌乱,他却认得那是出自她手。

  如果我只有在梦中才能与你共生共存,就让我永远睡着吧。

  「我打了一整晚的电话给她,她都没接。」季咏如叹了一口气,「等不到天亮,我总觉得不安,就到她家找她。她连房门都没关上,一个人倒卧在床上,地面上散落一地的安眠药,还有一个喝空的烈酒酒瓶。」

  他望向萧忆真。

  即使紧闭双眼,仍然是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曾经为这张面容神魂颠倒、费尽心神;只是,与当时比起来,那份害怕失去、无法拥有的不安已经荡然无存,留在他心里的,是无能为力的愧疚,与季咏若所留给他的,并无不同。

  总有女人想以死来彰显对他的爱,也用生命逼他正视她们的存在。

  「值得吗?」

  死亡,是一场不知结果为何的冒险。

  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

  这样的念头,多年前他也曾经有过,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那时候,萧忆真和孟沧沧欢爱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交错重迭,摧毁他的理智机制,也止不住男人不应该崩溃的泪水,只能失序地在城市里奔走穿梭。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身在陌生大楼的楼顶,望着脚下依旧灿烂的人间灯火。

  就像电影里常见的拍摄手法,大多数角色接近死亡时,所有悲伤的过去以及绝望的理由,会成为一幕幕剪辑过的特写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而他也见到了。

  他看见,遗落在萧忆真家中的相簿,迅速翻回扉页:萧忆真站在犹如冰雪的盐山上,身着黑色长洋装,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

  除了高山,台湾永远都没有下雪的可能,为了找到能媲美皑皑白雪的场地,他们特地骑了好久的车,从台北到台南,来到那一片洁白的盐山。

  那时的他,只要能拍出好作品,上山下海困难重重他也不以为苦,而她更是毫无抱怨,坚持陪在他身边,直到拍摄出最完美的照片为止。

  他记得,在盐山上,她曾经问过他:「你拍女孩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角度啊、脸型啊,还有身体的延展性。」他解释着:「人和环境的结合是很重要的。」

  「是哦?」她总是深邃、带着距离感的眼眸,突然被玩笑似的笑容取代,「你确定你没有幻想?」

  「幻想什么?」

  「胸部很大、腿很漂亮、脸很诱人,可以当女朋友就太好了。」她憋着笑,故意严肃地看着他,「这类的幻想。」

  「没、有。」他白了她一眼,「你少无聊了好不好!」

  「没有吗?」她靠近他,两人的眼眸之间,大约只有一只手指的距离。「那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萧忆真,你在挖坑给我跳就对了?」

  「所以,你说实话就对了。」

  「不会。你听好,不会。」他搂住她的腰,「以前的事就算了,但是现在,无论我拍过多少女孩子都不会有多余的联想,因为,胸部很大、腿很漂亮、脸很诱人,可以当女朋友的人,我已经有了。」

  这下,换她觉得握尬了,「林靖风,你不正经!」

  「你少在那边。」他轻拍她的脸颊,「是你先问那种无聊问题的。」

  「怪我?」

  「不然呢?」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我可以信任你多久?」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起眉。

  「只是担心幸福会很短暂,抓不住,也禁不起考验。」她叹了一口气,「就像孟沧沧说过的。」

  「别把我当成孟沧沧,好吗?」他看着她,「担忧是没有用的,只要我够好,你就不会离开我,不是吗?」

  当时,无论是对自己或是对爱情,他都充满了信心。

  她望进他的眼眸,深黑瞳仁里的肯定与自信是孟沧沧比不上的。这个男人给她的爱情,不夹杂着担忧,可以放心投人。

  「许诺永远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因为我实在不知道那有多远,但我愿意和你一起试验时间的底线。」她说,「下个礼拜,孟沧沧从国外回来,我会和她说清楚。然后,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好。」他对她伸出手,「一起试炼永远。」

  「一起。」她笑了,握住手里的温热。

  可是为什么呢?

  她说要和他一起试炼的永远,还来不及放进多少回忆或是几张更有情绪的照片,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高楼,对着呼啸而过的狂风。

  彷佛又看见了那个女人压在萧忆真身上,只凭一双手,就只是一双手,便让她娇喘连连、高潮不断……

  所有的悲愤、委屈、不堪,在他狂放嘶吼的一瞬间,汇成琐碎的声浪,在他耳畔不断叫着:「死吧!死吧!死吧!」

  死吧,让所有痛苦都消失。

  死吧,让所有悲剧也终结。

  死吧。死吧。

  从他的口到他的胸,从呼吸系统到循环系统,直至贯穿全身,如愿以偿,死吧!死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不会再看见任何问题。这就是,她和他一起试炼而得的永恒。

  他起身,闭上双眼准备纵身一跃时,却突然停住脚步。

  他想死,却又不甘这样孤独地死去。

  用情至深的是他,专一不变的是他,此时该以死了结的却是他?而她呢?如流云一般善变,诺言转瞬变质,竟可以好好活着,享受爱情甜美的果实?

  他不能比她消沉。

  绝不能。

  他起身整理好仪容,下楼。

  从此以后,如诗般美好却短暂的青春宣告终结,他也不曾再为爱情流过一滴眼泪。

  一切的起源是萧忆真。

  是她做了决定,生命里不要有他的存在,如今却以死相逼,希望他残缺的生命为她谱写未来,又是为了什么?

  还是,又只是她一次任性的善变?

  经过抢救,萧忆真回复意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萧姐姐,你还好吗?」季咏如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你这又何必?即使你想回到过去,他也不是以前的林靖风了。」

  萧忆真凝视着天花板,声音非常细小:「就因为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才打算回梦里找他。」

  「然后把烂摊子与坏情绪留给我,就像以前一样?」林靖风冷哼:「够了吧!」

  「你既然不要我,何必救我回来?」萧忆真苦笑。

  「我没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留下两个都爱他的女人,林靖风独自走出病房。「我出去抽根烟。」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很傻。」看着萧忆真,季咏如叹了一口气。

  「你也是。」

  「可是,我们谁也没得到他。」

  「那个黎诗雨,到底怎么吸引了他?」

  「她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像乞丐,拼命向阿风索求关爱,她自在得很。」季咏如苦笑,看着萧忆真的眼里满是同病相怜的感慨。「人都是这样,太容易到手的都不会珍惜;而『欲情故纵』的冒险总是诱人的。」

  「看来短时间之内,我们是争不赢她了。」

  「以她那般不负责任的态度,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对阿风腻了。」季咏如鼓励她:「你还是很有机会的,萧姐姐。」

  「那么你呢?」

  「我不跟你争。」

  「为什么?」

  「你和黎诗雨在阿风心里都有位置,但是我没有,我拿什么赢你们?」季咏如坦然地分析,「你看我姊就知道了,即便她在阿风身边的时间比你还长,她还是从来不敢表白,最后却还是走到了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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