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你有空多去陪他。别以为男生就不会难过,你大哥当初失恋时,还给我哭了好几天咧。」
「我知道。」她瞄一眼时间,道:「妈,晚上再打给你,我还没刷牙洗脸,等等来不及开晨会会被罚钱的。」
急匆匆挂了电话,她梳洗后,快速为自己上了彩妆,换上制服,拎了包包和外套便出门。她摁着电梯按键,却迟迟不来;她得快一点,才来得及买那家的豆浆和烧饼油条;她不耐地往楼梯走,在下一楼层转角撞上一道身影,还来不及开口道歉,那人已先说话。
「跑这么快做什么?」何师孟按住她肩膀。
「是你啊。」抬眼见是他,她喘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电梯在一楼不上来,我走楼梯下去。」
「你要出门?」她讶问。
「肚子饿。」他穿得休闲,黑发微乱,一看就知他刚睡醒不久。
「你不是都不吃早餐的?」只酗咖啡,若不是这阵子因为他失恋,她几乎每天带早餐给他,他恐怕还是一杯咖啡解决一餐。
他楞了几秒,才回她:「昨晚晚餐没吃。」要不是最近被她养成吃早餐的习惯,他也不必在这时候出去觅食。
「昨晚没吃?你想成仙啊。」她瞠圆美目。
何师孟瞪她一眼。「做为一个女人,你这样很不合格,一点都不体贴。」他迈开长腿,往楼下走。
「体贴你?」她跟上,不以为然地问。
「听到我说昨晚没吃,你是不是该问一下我现在饿不饿?为什么没吃饭?你居然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难怪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就算要体贴,对象也不是你吧。」
他脚下顿了顿,又听她说:「再说了,你稀罕我对你体贴吗?」
他点点头,回身看她一眼,赞叹的口吻:「你变聪明了。我说真的,你要是忽然对我体贴,我恐怕要抱着垃圾桶吐。」
「真的吗?」她晃着包包,跟在他身侧。「那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体贴你,看你表演抱垃圾桶呕吐。」
「你兴趣还真是与众不同。」他鄙视的眼神。「不知道哲伦要是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后,会怎么想你。」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摇首,装模作样地说:「啧,长得秀气秀气的,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口味。」
「奇怪欸。」她手一扫,包包打在他身上,然后哼一声,越过他先下楼;他看着她晃动的马尾弧度,可爱俏皮,抿着唇笑。
绕出大楼,她行至最近的那家西式早餐店,站在柜台前看菜单。身后忽有热息靠近,还未反应过来,先听见他略低的声音:「你吃什么?」
「还在看。」彭璐稍侧眸,就见他的脸靠在自己脸颊旁,同看她手上那份菜单,她霎时心跳如擂鼓,悄悄移开目光,镇定地看着菜单。
「帮我点。我要一份咖哩铁板面加蛋,玉米浓汤。」
她帮他点餐,也帮自己点了一份柠檬鸡柳蛋堡,一杯热奶茶,转身见他坐在角落那张双人桌,她移步过去,在他对座坐下。她刚落坐,他却起身,从一旁空桌拎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她身侧。
「女人就是麻烦,出门还要带包包。」何师孟放下椅子时,扔出这么一句。
「又没有要你背。」她把外套与包包放在他拎来的椅子上。
他啧两声。「女人还是要温柔一点,你老是人说一句就回一句,不得人疼。」
正欲伸手拿邻桌桌面上的报纸,彭璐闻言停下动作,垂眸数秒,才带着微笑,以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会有人疼我的。」她相信若她愿意放下心里挂念,她会遇上那样一个人,她只是在等自己放下的那一天。
还以为她会气呼呼回他话,未料却是这么平静温柔地告诉他,会有人疼她。
会是谁?哲伦吗?她与哲伦到底有无进展?他该不该问?
店员送上餐点,两人沉默进食,他吃得快,铁板面一半人了口,她的汉堡才不见一小角,他皱眉问:「怎么吃这么慢?不好吃吗?」
「吃不下,好像还不饿。」只想睡觉。
「为什么吃不下?你现在不吃,上班能好好吃顿饭吗?」他大概知道她工作情况,不能在柜上喝水、吃东西、聊天,员工休息室简陋得像仓库,用餐时间也仅有十五分钟,还得是邻柜有人时才能离柜吃饭;吃顿饭这么多规矩,不痛苦吗?
彭璐咬一口汉堡,语声模糊地说:「大概是昨晚吃了消夜,还没消化完。」
「消夜?」
「跟阿琴去吃火锅。」
他想了想,问:「胡芮琴?」
她点头,想起什么,抬眼看他。「对了,昨天晚上她跟我提同学会的事。」
「什么同学会?」
「她想办同学会。」
「不是很多年没办了?」何师孟诧问。他记得高中毕业后连续办了三年,之后就再没收到相关消息。
「就是因为很多年没办了,她才想办,大家太久没见了。」
「既然久不见,突然又要见面,这不是很奇怪?」他低首抿一口浓汤。
「怎么会?平时不都有在脸书和Line群组聊天吗?」
「平时都聊了,见面还能聊什么?」
「见面聊和在脸书上聊,感觉又不一样。再说了,也不是每个人都习惯用脸书还是Line聊天。」她就是一例。不说上班时间不可能上网和滑手机,下班之后她只想休息,就算登入帐号,那么晚的时间线上也只有小猫两三只。
他不搭腔,她问:「你也很少在上面和大家聊天吧?阿琴说你都已读不回。」
何师孟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吃他的面。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总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的伤口只不过是止血,其实里头烂肉未清,得挖干净,肤肉才有重生机会。
「你会参加吧?」
「不会。」这次他应得快,毫不迟疑。
「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他反问时,盯着她。
「大家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约出来吃饭聊天不是很有趣吗?而且这次可携伴参加,能去看看老同学的对象或是小孩,你不觉得很好玩?」
「你想去就去,我是一点都没兴趣。」
「你是怕见到琪臻吧?难道你还没放下?」高中分组前,她、他、丁琪臻、杨哲伦在同一班;分组后,四人之中只有丁琪臻转出去,胡芮琴转进来。那时候他与琪臻早在一起,即使分组分班了,琪臻仍每日过来班上,与大家保持亲密的友好关系,毕业后的同学会,琪臻自然是次次在受邀名单内。
何师孟皱着眉,不发一语。
「她现在人在国外,可能不会参加。再说了,难道你要因为她,永远都不参加同学会吗?你这样是逃避,这就表——」
「你会不会管太多?」何师孟忽抬首,阴郁地瞪住她。
他口气差,神色也无比难看,她何曾受过他这样的情绪。忆起稍早前,她还赶着想为他买烧饼油条,此刻面对他的质疑,她一时心发酸,道:「对,我就是管太多了。要不是你妈担心你,让我妈打电话给我,要我有空多陪你,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你想爱谁你不想爱谁关我什么事!就算你要一辈子追忆你和丁琪臻逝去的感情那也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懒得问!」
气呼呼说完,她不看他,只抓起桌上热奶茶,像是不怕烫地一口气喝光;她起身,拿了外套和包包便往外走。他有些错愕,楞楞无法反应之际,又见她回身朝他走来,在他面前打开包包,从皮夹抽出一张百元钞搁在桌上。「走不出失恋阴影已经很可怜了,不要说我占你便宜。哪,这是我的早餐钱,不用找了。」
彭璐转身步出早餐店,抬眼时只有水花一片,视界模糊不清,她眼有彩妆,不想用手去揩,静了数秒后,才翻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到胡芮琴的名字,边拨出号码边往前走去。
「阿琴,」接通时,她声嗓带哽。「你说对了,我喜欢何师孟,很喜欢他,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想不到他网球打得这么好!」球场边,丁琪臻目光晶亮地看着场上那道正在抛球的白色身影。
「你在说谁?」彭璐注意的对象也是白色短衣短裤,他刚完成发球动作,一个力道十足的肩上发球。
「何师孟啊。」丁琪臻不移目光,看着场上精采的对战。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班际网球比赛,为了能拿到最后胜利,场上选手们奋力迎战。
彭璐楞了数秒,她看着丁琪臻,即使只能见到侧颜,也能发现她眼角染上的愉快,还有面上那崇拜神情。彭璐觉得心里有些怪,但说不清那情绪从何而生,只应了句:「喔,原来是在说他。」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丁琪臻兴奋地说着,目光依然粘在场上那人。
他帅吗?彭璐看过去,他正好一个正拍对角得分……姿势确实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