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难得一次聚会,不用把场面搞得这么僵,这样饭怎么吃得下去?」
稍有年纪的法官学长开囗劝说。
「就是难得聚会,才要说给她听嘛。她先跟别人暖昧不清,然后发现对方不好,现在又要回头来找远新学长吗?苏律师不以为忤,又道:「别人家的感情本来就跟我无关,我就是有听说她想挽回,才看不过去。今天突然出现不就是因为想来试试看能不能遇上远新学长吗?只是很可惜,我看远新学长对宥箴非常好,还是趁早死心吧。为了她一个人的劈腿,搞得这几次聚会都有点不一样,很烦」
气氛直的很僵,自己又被提到,林宥箴只能尴尬地低垂眼帘。
「这样吧。」傅远新忽然起身,道:「我没想过我自己个人的感情事会是影响大家用餐气氛,实在抱歉。我以开水敬各位,跟各位赔不是。」他握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我想起来我跟宥箴还有个案子要讨论,先走了,下次找个时间,我请大家吃饭。」他疏淡地笑,拉开座椅,然后看着林宥箴。「走吧。」
他话都这样说了,她只能起身,与众人微微额首,才跟上他。
走到柜台结帐,请服务生将餐点打包,拎着一袋餐盒走岀餐厅时,才发觉走在身侧的她安静地注视着他。「怎么了?」他停步,微微一笑。
「你不是说不想因为学姐的关系,和大家断了感情?」
傅远新单手滑进裤袋,仰首对着夜幕,半晌时间没说话,静了一瞬,才噙着笑容看她。「你就当作我修养不够吧。」
她笑开。「刚刚气氛真的很僵,也很尴尬,我不知道小苏学姐这么呛。」
「别看她这样,她口才犀利,听说到目前为止,她打官司还未吃讨败仗。」他迈开腿大步走着,速度却放缓。
「虽然说这样离开有点不太礼貌,不过继续待着,也是觉得有点奇怪。」
她右肩上挂着侧肩包,两手轻轻抓着包包背带。
「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不自在。」他看着路面说话。「我跟张子洁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不该把你扯进来说,那完全是两回事。我与她是真的分手,跟我会不会再喜欢上谁、会不会再和谁交往没有关系。」
林宥箴跟着他,慢慢走着,看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几乎要融成一块的身影,心里有点异样,感觉与他之间好像很亲密似的。
「找地方坐下来,把晚餐吃了好吗?」他问。
「好。刚刚过来时,好像看到前面有个公园。」
「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想去那个公园?」他侧首对着她笑,眼里有路灴错落的光华,这样的眼神,有令人为他沉陷的魅力。
她转开目光,说:「总不好拿到便利商店里面吃。」
「也是可以,脸皮够厚的话;不过,我确实没办法那样做。」
她抿着嘴笑,与他走至那处小公园。他吹了吹长椅上几片蔤落叶,确定椅子干净了,才开口要她坐。「抱歉,让你跟着我在外面吹风、喂蚊子」
「没关系啊,第一次在公园吃义式料理其实很新鲜,就当作……」她看着他,露岀甜笑。「当作在路边吃大肠面线。」
「为什么大肠面线要在路边吃?」他打开色拉餐盒,递给她。
「噫,学长不知道阿宗面线吗?」
「不知道,难道你说的那一家是站着吃?」他把面包、浓汤等,每个餐盒打了开,摆在两人之间。
「对啊,在西门町。大学时,常跟同学去吃。你没吃过吗?」
「没有。」他笑了一下。「我不大喜欢像西门町那种太热闹的地方。」
「学长是台北人吗?」
「我云林人。」他递了双免洗筷给她。「服务生说他们的免洗餐具只有这个,没有叉子。
「第—次用筷子吃色拉,也满有趣的。」她接过筷子,吃了一口时蔬。
「我以为你是台北人,原来是云林。」
「知道北港妈祖庙吗?」
「知道,过年都会去拜拜。我记得以前跟外公外婆去拜拜时,他们会带我去吃鸭肉饭;大学时也跟同学去吃过,排队排好久,我就想,不就是鸭肉饭吗?但还是跟着大家排队。」
「是转角那—间吗?」他看她一眼,以纸碗就口,喝着浓汤。
「对。那边好多都卖鸭肉饭,不过还有兼卖什么蚵仔煎还是炒饭炒面的,就转角那一间只纯卖鸭肉,生意好好。」
「你喜欢鸭肉饭?」他棒着汤碗,含着笑意看她。
「也没有。但是去到那里,好像就一定要吃上一鸭肉饭,才算到过北港似的;回家前还要顺便打包花生、蚕豆或是麻油,就好像去台东要吃释迦、去屏东要吃黑珍珠莲雾—样」
「我家在妈祖庙旁。我爸妈卖糕饼的,下次有下去,我带你去吃当地人喜欢的小吃。」这便昰他不喜欢太热闹的地点的原因,因为者家就在整日人潮不断的地理位置。
糕饼?想起妈祖庙煎那条街确实有多家卖饼的饼店。「是卖那种什么菠萝饼、卤肉饼、咖呷卤肉的那种糕饼店吗?
「是。店面就在庙前那条街,一楼店面,楼上住家。」
「我很喜欢吃咖哩卤肉口味的大饼,超好吃。没想到学长家是在卖大饼的。所以……」她瞄他一眼,笑说:「学长是糕饼王子。」
他嘴里咀嚼着食物,没应声,只看着她。她笑起来时,眼睛很漂亮,唇角会有两个小酒涡,看着很可爱。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啃着色拉里的玉米笋。
「会痛吗?」他忽回。
「你怎么知道?」今早醒来,刷牙时,感觉牙龈浮肿,有些不舒服。
「你早餐买粥吃,午餐看你白饭吃得很慢,菜只挑豆腐和蒸蛋,我想你大概又上火了。」
她意外他的心细,笑了一下,「真的要去看牙医,洗个牙了。」
林宥箴端起餐盒,先吃口宽面,是比她吃过的意大利面条稍软许多;心里不禁想,这个男人似平真的对她特别好。犹豫几秒,她回:「你…真的没想过再给学姐一次机会吗?」
「然后再让她劈腿,再次伤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才说:「或许她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一定会再犯错啊。」
傅远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放下餐盒,看着未知处,稍久的静默后,才听他开口:「你感觉不到吗?」
「……啊?」她半张檀口,有些莫名
他笑一下,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她,低声道:「我对你印象很好,与你谈话感觉也很好,我想,我们顺其自然下去?」
「啊?」她反应不过来,睁大眼
「还是,你有对象了?」
「没有!这次她应得迅速,显得迫不及待,慢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的反应,不禁红了脸。
他为她真实的反应感到愉快。「那就好。」他推推她餐盒,轻促:「快吃。」
她偷觑他一眼,咬着芦笋,想着他说的顺其自然地下去,那么他们这样,是不是就是人说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第6章(1)
「这个地方,看到了吗?我怀疑凶手经过这里,因为和这个画面里凶手的鞋子是一样的;特别是,黑色雨衣下摆。」傅远新看着监视录像画面,手指着屏幕画面下方出现的一双鞋子,身侧是分局的游侦查佐。
游侦查佐瞠大眼,左右画面做比对,讶道:「真的!我们来回看了几次,居然没发现这个地方!所以凶手的步行路线可能是……」开始在纸上画着。
检查官办公室约六坪大小,三名检座的办公桌椅,再加上一组简单会客桌椅,已无多余 空间,此刻,各和配合的相关单位讨论自己手中侦办案件,空间显得有些吵杂。
「妹妹否认?」林宥箴看着大剌剌坐在她办公桌上、负责莅庭论告的方检,扬声追:「她真的否认?」
「是的,别意外。」方检双手抱臂,为她叙述当时开庭情况。「组成合议庭的三名法官都是男性,两位未婚,另一位虽已婚,不过他是顶客族,对于要面对才五岁的被害人,他们也担心沟通上会有问题,尤其是,这阶段的孩子根本还不明白什么是性侵,要孩子具体描述过程并不大容易。妺妹在讯问室时,她指着指认墙对我说里面那个就昰坏阿叔,把她屁屁弄得很痛;但法官问话时,她一个子也不肯说。」
「也许是紧张。不过……」方检笑一声。「根据以往经验,恐怕受了其饣亲人给予的压力,让她丕敢说实话。」
「但是她妈妈很勇敢,坚持就是要告一一」林宥箴一顿,忽然懂了。「是妈妈改变立场,要孩子改口?」
「应该是这样。我想,前夫或许因为被告是自己亲弟弟,所以有对孩子的母亲提岀要来,甚至是威胁;孩子的母亲可能担心害怕,不得不妥协。」性侵案只要发生在亲友间,侦办起来就特别棘手,被害人有心理压力,常有不愿说实话的情况出现,他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