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兰好山好水,走走是必然的,既已来这趟,她又未曾有过打靶经验,进去体会有何不可?「你要教我?」她想枪枝对他而言就像她拿手术刀一样顺手。
「如果靶场主人允许的话。」他抽钥匙下车,领她进靶场。「这个练习场老阅本身就是射击选手,因为兴趣才经营。警察的射击训练、射击国手的练习,也会在这里进行。」
「你常来?」一眼望去,青葱蓊郁。
「闲着时才来。」他直接带她至选手区,让她暂坐休息。他转身欲寻主人,那人已走来,看着虽有了年纪,一件短格子衬衫搭牛仔裤,显得比实际年轻。
「来啦!我还在想怎么还没见到人,该不是久没来忘了路了吧!」靶场的人先给颜隽一个拥抱,拍拍他肩。「最近过得不错啊,春风满面。」
颜隽笑得腼腆,见沈观起身走来,为两人介绍。「简哥,这位是沈观;他是靶场主人,我前老板的大哥。」
沈观微讶,伸手去握住那探过来的手掌。「你好。」
「女朋友是吧?」简哥露着白牙笑,短暂交握,看颜隽,「难怪我刚刚一见到你就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原来交女朋友啦。也是到年纪了,哪时请喝宜一酒?」
颜隽神采奕奕,耳根却微微生热。「她答应了随时都可以。」
简哥哈哈笑,拍拍颜隽宽肩,笑看沈观。「这小子不错,我跟你讲真的。我弟前阵子打电话来跟我靠腰说颜隽离职,让他少了个得力助手。」
沈观难得淘气。「他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
「是啦是啦!」简哥畅笑,指着靶场。「打过没?」
沈观摇头。「没有。」
「那先打定靶就好。等等让阿隽好好教你,他可是PRO级的。」
沈观听见后半段,想起张金山,莫名想笑。
颜隽领了靶衣、耳罩与子弹,为她挑一把约三公斤重、女性适用的散弹枪,带她至定靶射击练习区。「先穿靶衣。」
她虽有疑问,仍接过穿上,拉上拉链,听他讲解:「怕枪枝后座力会摩擦肩窝,穿上靶衣才能保护你。」
他握枪,道:「飞靶场使用的枪枝都是射程较长的散弹枪,每个弹匣里有350颗小铅弹,只要距离不差太多,多数能打中。」他又指前头被固定在架上的亮橘色泥靶,说:「那叫泥靶,成分是沥青、石灰粉。」她专注听他说明,像个学生。
「你的左脚向前,右脚在后,枪托这里紧贴脸颊;把重心放后脚,身体稍微向前倾,右眼与枪管成一直线,看前面这个红点,再瞄准泥靶下缘,右手轻轻扣下板机。」示范后,他把枪枝递给她。「试试。」
她是好学生,听讲仔细,动作确实,他微调了下她枪托位置,叮嘱道:「脸颊与枪托一定要紧贴。」
「可以开始了?」她有些迫不及待。
「先戴上耳罩。」他为她戴上,再看一次她姿势,说:「你准备好了就能扣板机。」
尾声之二
消失在短促的鸣响中。
他微讶,望向泥靶处,其中一个碎裂,底下散了数个碎片。
沈观对于一次就击中目标感到兴奋,她眼里透着亮,看他时,还有掩不住的开心。
他轻笑一声。「该称你神射手?」
她微笑摇头。「是教练厉害。」
他忍不住摸上她后脑,掌心顺着往下贴上她颈背,她浮了汗,他递过水。
她正在兴头上,只抿一口。在定靶区练了好一会,几乎百发百中,随后怀着信心随他移至不定向飞靶区。
抛靶机由声控控制,喊声「放」,亮橘色泥靶抛向半空;抛出时的声音稍大,她反应慢了数秒,扣板机已来不及。她再试,一次又一次,没能击中一枚飞靶,竟有些不甘心,把枪递给身旁男人。「你来。」
颜隽看她一眼,接过枪枝,未戴耳罩也未套上靶衣,直接上场射击。同样的抛靶机、同样一把枪,子弹偏偏独钟于他,每发均撞上空中泥靶,击个粉碎。
她瞠目结舌,心里也有些欢喜,欢喜她的心上人这样出色优异。
在宜兰待了两天,晚间返回的路上,他行进方向有异,她微诧,却也没问他要带她上哪去。
车子行进方向愈渐清静,在一处横移式电动大门前停下,他从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大门缓缓拉开,车子驶入,在地下停车场停妥。
他掏出钥匙时,她已察觉什么,只是难免意外他何时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做了这些。
颜隽将车熄火,解安全带时,在黑暗中对上她清亮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猜到他带她来此的目的。
「下车看看。」温声邀请。
她随他上楼进屋。屋里宽敞明亮,虽未有家具,但格局与电器配备,看着倒也有几分家的味道。她手抚过壁挂式排油烟机,再摸过玻璃三口瓦斯炉……
「之前住在你那里也有几个月,你……习惯之前我们同居的生活么?」颜隽站在预留置放冰箱的地方看她。
她回首,定定看他许久,点点头。「很习惯。」
他略带紧张的神色在这刻舒缓。「我也很习惯。」
她眼里微光轻烁,没有说话。
「那么……」他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住?」沈观看着他,含笑点头。「要。」
不过一个字,许了她后半辈子给他。得到如此坚定的响应,他无声笑开,
一双深眸弯出温柔弧度。「我没有添家具,是想我租屋里那些还能用,如果你想换新,我们找时间去挑。」
她摇头。「不要浪费,还能用就搬过来,别忘了我那里还有一套家具。」
「那是你阿嬷买给你的房子,有纪念价值。」
她明白他所想。「好,阿嬷给我的我都不动。」
「那边租屋还有半年到期,这半年可以慢慢添购这边需要的物品。」
「好。」她想起实际问题,开口:「贷几年?」
「二十。」
她知道他身边有他母亲离开前留给他的一点现金,也知他前几年保镳工作待遇优渥,银行里存了一笔薪资,确切数字虽不知,但想他付了头期,目前新工作还不算真的稳定,难免担心。
「你当初其实不必租下现在那间房的。」知道是因为她,才迁至那,但又买了房,房租和房贷双重压力。
「我总是要有地方住,不租你对面,也是要另找房子租。不要担心,我担得起才敢这么做。」他没什么开销,对吃不讲究,穿也习惯以前公司规定的衬衣西裤,不需多添衣物,他每月支出不过基本日常生活所需罢了。
「我怕你负担太重。」
他黑眸定定看她数秒,轻轻拥抱她。「沈观,这是我们的家,每个家都需要有点负担,才会有凝聚力,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家,这是令人满足的地方。」她思索他的话,半晌,她揽住他的腰,在他怀间宽慰地笑。
沈观两天前电话通知母亲,今晚带朋友回家吃饭。她自认语气与往常无异,母亲像是听出了什么,追问:「交男朋友了?」
她道:「相处好一阵子的朋友。」
「真的啊?他长怎样、人好吗、对你好不好、做什么的?」一个个问题均充满八卦与欢喜。
她最后只告诉母亲:「见了你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想,唯一能确定的是祖母大概又会想什么方法试探他了。她掏钥匙的手停住,回首看他。「会不会紧张?」
颜隽坦承:「难免。」虽见过,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同,总担心家长对他不满意。
她点头。「是该紧张。」转动钥匙,尚未来得及推开门,门已从里头被拉开。「总算回来了,我还在想是不是路上塞——」觑见女儿身旁高大的男子,腰上系着围裙的王友兰张圆了眼。
「有没有带回来?」黄玉桂走来,看见颜隽,推推眼镜。她老花没加深吧?被两双热切目光盯着,颜隽耳根微热,他颔首道:「老太太、沈太太。」两位沈太太表情一致,愣愣看他,他未能及时反应,见沈观朝他睇来一眼,才明白过来,改口道:「阿嬷、阿姨。」神情稍显腼腆。
老太太本就欣赏这小子,知他是孙女的意中人,这刻看他是愈看愈欢喜,他这表情又更令她满意。这小子老实啊!黄玉桂拉住他手,亲切说:「进来坐、进来坐!我还在想,阿观男朋友是圆是扁,原来是你!」
沈观跟在后头进来,见祖母将他拉到沙发上坐,推着眼镜打量他,他有些局促,面上显得不大自然,她微微一笑,有一点看戏心态。
「阿嬷,这是奶油酥饼,沈观说您喜欢吃,我给您带——」颜隽手上拎了个提袋,想说点话转移老太太打量的目光,未竟的话却被打断。
「自己人了不用这么麻烦。先放着先放着,我们去吃饭。」黄玉桂把提袋拿过,递给媳妇,让她收起来。她拉着未来孙婿往餐桌走,经过洗手间,又说:「先个洗手。厕所在那,灯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