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二房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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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实在是很不像话,孟老太爷跟孟老太太很想站在媳妇那边,可是,大房现在只有六个女儿,方氏的模样看起来又是个好生养的,他们都希望大房能有个儿子,于是最后方氏成了方姨娘,搬到前院去了,从此孟家没有九奶奶,只有方姨娘。

  而孟翠栩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才七岁,不会洗衣,不会起灶,给她个地方住已经不错了,难不成还要派人服侍她?

  孟老爷问心有愧,不敢再叫嫡妻安排这小女娃,孟太太都快被方姨娘气死了,当然不可能照顾她的女儿,后来是老太太看不下去,便派了金嬷嬷跟一个小丫头春花过去。

  金嬷嬷是下堂妻,这辈子没再嫁,无儿无女,生活里突然多了个小姐,内心倒是欢喜大于错愕,小孩子多可爱啊,大大的眼睛,软软的脸颊,不疼都不行,于是打从心底扶持起来,春花是刚刚买进府的小丫头,一样是七岁,农村女儿早当家,虽然小,洗衣抹地什么的都做得俐落,只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得教。

  几个月后,孟家热闹起来,每个人多拿一个月的月银,连吃了三天肉,因为方姨娘给大房生下第一个儿子。

  就是在那个时候,金嬷嬷开始教孟翠栩写字。

  孟翠栩很惊讶,“嬷嬷您会写字啊?”

  “会,嬷嬷会的东西可多了,以后慢慢教小姐。”

  等孟翠栩九岁时,她才知道,金嬷嬷不是什么下堂妇,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因为不想再教人规矩,这才说自己是下堂妇。

  她教孟翠栩下棋、读书、画画,只是乐器这一项,怕声音引来旁人,所以始终没教她,金嬷嬷还有一手绝赞的绣活,一块布,两面的图案不同,一面是金龙,翻过来却是凤凰,孟翠栩练了好久,只能练到一面白羊,一面白虎,要在中间换色线实在太难了,金嬷嬷摸着她的头笑说,慢慢来,一定能学会的。

  金嬷嬷也跟她说过很多宫里的故事、宫中的忍耐与无奈,以及人生大道理。

  金嬷嬷在后宫四十年,什么没看过,她将看过的都传授给孟翠栩了。

  于是孟翠栩慢慢懂了,方姨娘是不得已的,孟太太怠慢至此,连水都要她们自己烧,也许没多久就不会送饭来了,方姨娘得争,她得成为孟老爷的女人,才能保住女儿的命,即便孟太太不照顾,方姨娘也能照顾得起,看,她不就跟孟老太太求来了金嬷嬷了吗?

  金嬷嬷恳切教导,“小姐也得知道,不能再喊‘母亲’,得跟着喊‘方姨娘’,否则让人听去,对方姨娘不好,对您也不好。”

  主仆就在这小跨院度过一年又一年。

  孟大小姐成亲了,二小姐成亲了,三小姐四小姐都风光出嫁,五小姐也谈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跟齐家当铺的二儿子约定一年后的中秋过门。

  孟翠栩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好亲事,她想,等自己二十岁就跟孟老爷说要回云州寻亲。

  寻亲当然只是个借口,方姨娘这几年连生三子,孟老太爷孟老太太给的红包是一次比一次大,总加起来超过一千两,方姨娘都偷偷给了她,她打算花一百两在近郊买间一进屋子,再花个五十两打理起来,带着金嬷嬷跟春花在那边过活,余下的钱买三间铺子,从此靠着租金,日子应该能好上许多。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十七岁时突然被说了婚事——代替孟家五小姐嫁给她那个已经沉江的丈夫,齐桁尔。

  方姨娘知道消息后不顾一切地跑来跨院,搂着她哭到眼睛红,但她已经给孟大丰端过茶,也打下姨娘契,律法上来说,孟翠栩无父无母,堂伯父伯母作主婚事,有理有据,自己再怎么样不甘心,都无法去跟孟大丰说个不字,只是胸口闷得厉害,越哭越难过。

  相对于泣不成声的方姨娘,孟翠栩倒是想得很开,望门寡虽然艰难,但不会比她在孟家更艰难,若真嫁入齐家,她丈夫不在,没人争产,只要安分守己,没有人会为难她。

  金嬷嬷说,后宫最会过日子的不是皇后,也不是最受宠的妃子,而是一个不受宠的老嫔妃,没人为难没人理,别人看她冷清,她觉得自己清幽,每天弹琴画画,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同年龄的妃子们都已半头白发,她还是一头乌丝,她出宫的时候那老嫔妃已经七十几岁,仍然身强体健。

  孟翠栩想,虽然没能像自己计画得那样从小跨院出去,但也不要紧,她今年十七岁了,在孟家寄人篱下十年,她都能不让人抓到小辫子,那么嫁入齐家又有何难,无论如何,她在齐家都是名义上的二奶奶,而不像在孟家,是个存在的不存在。

  第1章(2)

  中秋这日,齐孟大喜,行礼如仪的进行。

  齐桁宜左手抱着啼叫不停的公鸡,右手拿起喜秤挑起盖头,看到孟翠栩的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露出尴尬神色。

  喜娘是个有经验的,把孟翠栩扶起,笑着说:“该喝合卺酒了。”聪明的省略了称呼。

  喜娘拿起酒壶往金盏注入美酒,齐桁宜与孟翠栩各拿一杯,穿着大红喜服的双手交缠,孟翠栩是喝下了,齐桁宜却在喜娘的帮忙下,把那杯酒灌进公鸡的嘴巴。

  迎娶仪式到这里算大功告成。

  齐桁宜把公鸡放到她手上,“你……好好休息吧。”

  孟翠栩低头说:“是。”

  齐桁宜大步跨过门槛,走下台阶,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喜娘连忙接过孟翠栩手上的公鸡,喊着,“来人,伺候二奶奶梳洗。”

  粗使丫头很快提了热水进来,往翠鸟屏风后的木桶注入,孟翠栩也在金嬷嬷及春花的帮忙下,卸下凤冠,脱了喜服,直到泡进热水桶那一瞬间,她才觉得舒服了,虽然时节入秋不出汗,但在花梨床上坐了一天也累。

  耳边听得喜娘边说吉祥话边收拾床铺,心里忍不住好笑,这齐家真是有病,齐桁尔都不在了,床上还摆什么花生枣子,那不是要儿子戴绿帽嘛。

  春花见她笑,紧张起来,“小姐若是心情不好,放声大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千万别强迫自己笑,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孟翠栩噗嗤一声笑了,“傻丫头。”

  春花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太细腻,她们都主仆十年了,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算了,她今天也累得很,以后再慢慢跟她说。

  秋日天凉,婆子进来添了两次热水,孟翠栩直到手指都有点泡皱了,这才起身抹干穿衣。

  一个穿着赭色马面裙的嬷嬷已经捧着东西站在八锦桌边等着,见到她从翠鸟屏风后面出来,立刻堆满笑意,“老奴是在太太身边服侍的人,太太说二奶奶累了一天了,喝点燕窝睡得舒服些。”

  “多谢婆婆,请问嬷嬷怎么称呼?”

  “二奶奶客气了,叫我赵婆子就行了。”

  “原来是赵嬷嬷,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懂,请嬷嬷多多提点。”

  赵嬷嬷听这二奶奶语气温和又不摆架子,笑得眼睛都眯了,“二奶奶趁热喝,秋天补好了,冬天就不怕冷。”

  喝完燕窝,赵嬷嬷又要服侍她漱口,孟翠栩不敢,赵嬷嬷笑着收拾东西退下。

  金嬷嬷直到这时候才端了白水与水盆上前,“小姐漱口后就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奉茶。”

  孟翠栩上了花梨床,“金嬷嬷也快去休息,我这里有春花就行了,嬷嬷年纪大了,别太辛苦。”

  金嬷嬷听她这么说,脸露笑意,“替小姐掖好被子就去睡。”

  孟翠栩躺好,金嬷嬷拉起百子绣被,在四个角落拍了拍,又吩咐春花好好值夜,这才往耳房去了。

  孟翠栩听得脚步声,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就这样成亲了?

  她不是没想过成亲,但孟太太是不可能给她说亲的——她跟方姨娘早商量好,招赘。

  方姨娘给自己一大笔钱,她就招穷秀才过日子,她有钱,可以一直供秀才读书,他若高中能给自己争诰命,自己就算押对宝,他若没那本事也没关系,只要好好对她,她也会举案齐眉的侍奉他。

  只是计画赶不上变化,嫁给一个沉江之人……她真没想过。

  但也不排斥就是了,至少嫁给死人很清静。

  在孟家她看多了,多少太太奶奶面对丈夫花心的无奈,多少姨娘被主母整得死去活来,还有金嬷嬷跟她说起后宫那些极度发狂的妃子,她想着都怕。

  方姨娘虽然怨恨孟太太不给她说亲,逼得她得招赘,但其实她自己内心是很感谢的,她身分尴尬,真要说亲也说不上好人家,与其让孟太太把她胡乱嫁出去,不如像现在这样,嫁给一个死人,往后的岁月她就当自己在宫里就好了,金嬷嬷说了,后宫很多女人终其一生没见过皇上的面,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人家可以,她也可以,何况她待的是商家,不是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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