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正要开口,却察觉衣角被秦悦暗扯了下,她的神情一冷,不由抿了抿嘴。
叶齐绍淡然的目光看着众人脸色各异,目光触及秦悦,就见她表情惊慌,头猛然低下,他微皱了下眉,“你是二郎媳妇儿的姨母?!”
秦悦失望他没认出自己,但进而一想并不意外,毕竟当年两人相识时,他根本就看不见——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头低得不能再低,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把头抬起来。”
秦悦僵着身子,只能依言抬起头。园子里一片桃花开得灿烂华贵,天气晴朗,碧空万里,似乎回到当年相见的那一日,眼前不是这一片桃花,而是散着暗香的梅林,他的身影伴着美景,一同落入了自己的眼中与心里。
他盯着她的眼,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疑惑与茫然,“你我是否曾见过?”
叶齐云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这些年他容易吗?!他不单骗了自己的兄长,连自己的爹都瞒着,老国公当时让他派人了结了秦悦,他没下手,还好生照顾了十多年,开始是为了保住秦悦的小命,最后见事过境迁,各自安好,也就不再想徒增风波。
毕竟秦悦的死,始终是老国公与叶齐绍的结,如今好不容易国公府的气氛好些,谁知却——
叶齐云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想见国公府再次翻了天,虽然有些不孝,但是叶齐云总觉得只要再过个几年,等他爹老人家归了天,国公府日后还不是就由自己兄长说了算,到时想怎么安排,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十多年都等了,再等个几年又如何?
他难掩复杂思绪的看着秦悦,脑中飞快的盘算着,若是她一点头,他立马得转身逃,以他兄长的脾气,他肯定将来日子难过。
秦悦眼角余光看到叶齐云,想起了这些年他对她的照拂,原来是场骗局,却不可否认,若是没有他,这些年自己带着赵嫣根本不知何去何从。
她垂下眼,下意识的抬起手轻抚过额头上的胎记,最终闭上了嘴,摇了摇头,退到了赵嫣身后,低头不言。
叶齐绍眸光一闪,视线从她的胎记移到她的眼,再看着她试图隐藏的身形,嘴抿了抿。叶齐云意外秦悦的举动之余也大大松了口气,“大哥,巧巧的姨母不过就是红霞阁的奴才,这辈子几乎都待在红霞阁,你压根没去过,怎么可能见过?”
赵嫣狠狠的剜了叶齐云一眼。
叶齐绍闻言,也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秦悦一眼,大步越过她的身旁,“时候已不早,便不打扰了。”
楼子沁虽察觉气氛有异,但没多问,跟上叶齐绍,亲自送人离府。
叶齐绍走了几步,见叶齐云没有跟上,不由声音一沉,“待着做什么?”
叶齐云回过神,连忙快步跟上,在外头呼风唤雨的叶三爷,在自家兄长面前,也只能像个小喽罗一样不敢放肆。
出了侯府,叶齐绍直接上马,不打算回府,而是要到京郊的军营,他看也不看叶齐云一眼,只道:“边疆的将士鲜少娱乐,过些日子,带个戏班子去边疆一趟与将士同乐,若是可行,你就待个几年,弄个戏园吧!”
叶齐云的脸色一变,“待几年?!大哥,那可是个苦寒之地。”
“是啊!”叶齐绍终于低下头,看着叶齐云的眼神冷冰冰的,“所以适合你。”
看到叶齐绍的眼神,叶齐云感到一阵凉意。他认出了秦悦?!他心中怀疑,开口想问,但最终闭上了嘴,没有勇气问出半个字。
若去边疆挨个几年,能够令兄长消气,他认了!只是想到家中娇妻——这件事,他可是连枕边人都瞒着,以他娘子的脾气,只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之后,叶齐绍隔三差五的便会上侯府,说是与楼子沁有事交谈,却总与秦悦不期而遇。
以前他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在秦悦面前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都令秦悦怀疑他是否认出了自己,只是他没提,她没敢问,心中堵着事,她也只能陪着,没多开口回应。
一直到了绿叶转黄之时,赵嫣生下个大胖小子,侯府算是洗去了阴霾,迎来生气。
秦悦待到赵嫣出了月子,这才打算离开京城。虽说赵嫣依依不舍,秦悦却挂心康嬷嬷,尽管如今她已知道来龙去脉,知道这些年不论是叶齐云或是康嬷嬷对她的好,一开始都是存着目的的,但这么些年下来,朝夕相处,情感骗不了人,康嬷嬷可是真心的待她好,不然也不会同意她进京一趟。
是她自己胆子小,自知身分配不上,所以错失了机会。
离京那日,侯府送上不少珍宝当谢礼,就连叶齐绍也以国公府的名义送来不少礼物。
秦悦推却不了,只能收下。她孑然一身,金银珠宝压根用不上,更别提叶齐云离京前,将这些年她请托他寻人的银两,还有她在小山村的老家和旱田,连同卖身契一并还给她。想着赵嫣的儿子,她不由浅浅一笑,这些都给娃儿留着,娃儿出身侯府,将来定大富大贵,但总算是她当姨婆的心意。
马车离开京城,叶齐绍没来送,这本在预期之内,可她心中却难掩失落。从今而后,两人再见之日,恐是遥遥无期。
一路不疾不徐的回到江南,她没回红霞阁,反而先回小山村,到达时已是夕阳满天。
算算从她离开小山村去寻人,至今过了十几个年头,这些年她没有回来,这个村子里依然只住着十几户人家,原以为自己的老家没人打理已经颓坏,如今一见,屋子虽老旧,却依然干净整齐,看来叶齐云始终有派人清扫。想起这人,她五味杂陈的叹了口气,最终摇了摇头,走出屋外,漫步的走向自家的旱地,如今秋收已过,等来年开春再重新播种。
转眼十多年,重回起点,过些年,康嬷嬷百年后,她会回到这里,心中没有哀伤,反而是一种平静。
这么多年以来,心里记挂的人安然,虽说不无遗憾,但也算了却心事。
她花了点时间,爬上后山,山上的树叶片已见凋零,微风一卷,散了满地,夕阳似血,带了丝苍凉。
“等花谢了,结成果,梅子腌的滋味正好,过几日便能吃了。”
她猛然一惊,转过身。
将她的惊讶收入眼中,叶齐绍笑睨了她一眼,“以前不是最常叨念着这些话。”
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认我?!”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干巴巴的说:“我、我配不上你……”
他冷冷一哼,在当年,她能不嫌弃他双眼失明,他便能为她放弃一切,权势、名声都不看在眼里。
她立刻噤声,轻咬了下下唇,“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从一开始便知。”他低头看她,手滑过她额上的胎记,在她想退缩时,将她拉住,“初识时,我的眼瞎了,但耳朵没聋,心始终没瞎。我等你开口坦诚,你倒沉得住气,如今一开口,便是一句配不上我?!”
从未有过的无奈出现在他的脸上,令她的心头一窒。
他微凉的唇印在她的胎记上,隐隐听闻他轻斥了句——
“傻子,怎么就被叶三给骗了?”
她不知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她,秋风虽凉,但他的怀抱暖了她的心,红了她的眼眶。
四周依然一片秋意苍凉,但被他的大手轻轻拍抚,彷佛一切纷扰都能消散,她终于是等到了他回来……
——全书完
后记:好好享受现在的快乐
转眼之间,又将迎来新的一年。
突然想起在我十八岁、初识芝姣时,她对我说过时一段话,她说:“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和现在的快乐,因为等你二十岁之后,你会发现二十五岁很快就来了,等过了二十五岁,你会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快,然后,你将迎来三十、四十岁……”
老实说,当年的我对这话没有太过深刻的体验,但如今回顾过往,却不得不认同,与她一同感叹光阴匆匆。
如今偶尔听我那对分别为十八、十六岁的儿子说日子过得慢、很无聊等等之类的话,在他们身上似乎能看到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忍不住莞尔之余,却也期盼着他们也能如同当年芝姣对我所言——好好享受青春和现在的快乐,毕竟人生的微笑曲线随着岁月缓缓往下,当压力越大,要再寻回过往的青春与快乐可不容易。
只是真想让他们体认到这点,还得要好些年吧!反正也无妨,每个人都在岁月之中成长,与每个为人父母一般,对于这两位少爷,我也只求他们平安长大,能对自己负责就好。
话说今年入冬以来,我整个人懒病大发作,成天只想待在家里,除了写稿子的时间外,其余时间就是拿来吃东西跟窝在床上或沙发上看小说,能不动就绝对不动分毫,一副把自己当猪养的节奏,一到寒冷的季节,我就不得不佩服能不畏寒风,还能四处趴趴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