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审视的看着楼子棠,聪明如他,难道就一点都没瞧出来,抑或是就算察觉,也不当回事?若真是后者,赵嫣真心同情魏宇坤,因为她比任何人清楚,楼子棠温和,但若真要使计害人,可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以她为例,几次交手,她都被坑得莫名其妙。
她看着李大壮上前,蹲在楼子棠面前,准备将人背起。
她一把上前,没理会蹲着的李大壮,伸出手,再次将楼子棠打横抱起。
楼子棠原本自得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低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立刻放我下来!”
看见他慌乱的神情,赵嫣觉得心情变好了。“别乱动,小心我把你摔了。你身分尊贵,摔了我可赔不起。”她开心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觉得被个女人抱着很窝囊?”
楼子棠的太阳穴闷痛,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年纪已不小,该知男女授受不亲,你——”
“出门在外,哪来这么多规矩。”赵嫣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若觉得让我抱着丢人,以后记得多吃点东西,把自己养得壮硕些。”
等在门外的魏宇坤见楼子棠被个女人抱出来,脸上惊讶一闪而过,但因为楼子棠没出声,所以他也没费心上前阻拦,只是嘴角嘲弄的一撇。
赵嫣没理会他,将楼子棠放到马车上,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解开自己腰间的荷包,“给你。”
楼子棠没有迟疑的伸手接了过来,荷包不重,捏了捏,里头似有几颗圆球硬物。
“里头是栗子和核桃。”赵嫣替他解了疑惑,“都是好东西,我每天都会带些在身上,累的时候吃上一颗,精神都好了。”
这些东西并不是多罕见,但是她的关心却是难得,“你不生气了?”
她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生气,但我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你讹诈我,不过我也不想看你真的饿死了。”
“言过其实,我只是食欲不好,吃得少。”他兄长失踪月余,再过几天消息该传回京城,这个消息瞒不住,这几日他思虑盘算再三,纵使面上如常,但心境终究不再一样。
看着赵嫣圆圆的眼睛,呆愣之中带着几分灵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肉乎乎的脸颊,果然如他想像中的柔软。
脸颊忽然被捏住,赵嫣惊得瞪大了眼。
在她动手拍掉自己的手前,楼子棠松开了她的脸颊。
“混帐。”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亏我关心你,你竟对我动手动脚,果然是个白眼——”
“启程。”
察觉马车动了,赵嫣吓了一跳,“我还没下车。”
“是你不走,我又没开口留你。”
赵嫣也顾不得跟他吵,连忙跳下马车,一脸气恼的看着一行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内的楼子棠脸上带着浅笑,倒出荷包里头的几颗栗子、核桃。许多事变了,但看到她依然爱吃、爱笑,良善依然,实在难得。
第五章 让你多吃点(2)
赵嫣一听说城内玲珑坊派人来请,急急的换了身衣服出门。
还真是赶了巧了,今日红霞阁上新戏,白小冉说只要有人送吃的就全给她,她便答应要送上一份礼,正好玲珑坊派人来请,玲珑坊专卖些少见稀有的玩意儿,赵嫣尤其喜欢从西域带回来的画眉墨,这种墨价高而量少,她早早就托了玲珑坊的老板留意,若有货定要第一个知会她,今日肯定是货到了。
只是她虽去得快,但终究慢了一步。
“没了?全被买走了?!”赵嫣难以置信,“掌柜,我不是都说了让你给我留着吗?怎么会全没了?”
掌柜闻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本是该留给你,只是……对方出的价高,而且给了那人,跟给你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就是商人将本求利,根本不在乎承诺这回事,赵嫣心中不满,“卖了旁人跟卖我怎么会一样?”
“一样的、一样的,”掌柜陪着笑脸,“买的是你们三爷,他买,不就等于是你买吗?”
三爷?!赵嫣有些意外,三爷叶齐云来了?!
今年转眼过了大半,赵嫣本预料因为康嬷嬷身子不好,叶齐云会提前下江南一趟,果然如今人来了,只是却来得无声无息,没有半点消息走漏,而且还来得巧,一来就抢了她的东西。
赵嫣嘴一撇,如今东西被叶齐云拿走,她就算发再大脾气也没用,脑子一转,她转身离开。
眼看天色渐暗,人直往码头而去。
红霞阁今日换戏码,阁内白日休息,晚上则在运河上的红霞舫开锣上新戏,这已成了红霞阁多年来的规矩。
停泊在运河边的红霞舫,入夜后点上别具匠心的花灯,五彩缤纷,光彩耀人。康嬷嬷深谙人心,舫上座位不多,价码高昂,却因人性的攀比之心,所以一位难求,能入红霞舫者非富即贵,如此安排每每都让新戏未演先轰动。
赵嫣对红霞舫并不陌生,若有新戏,她都会与姨母跟着康嬷嬷一同与扬州的富贵人家一同赏戏,只是如今康嬷嬷身子不好,所以今日来看戏的只有她和姨母,本来姨母也不想来,是让她撒娇磨了半天才答应出门。
赵嫣登船时,戏尚未开锣,但船上已聚了不少人。
金子一见到她,立刻走了过来,“小姐,魏大公子闹起来了。”
赵嫣闻言,挑了挑眉。
白小冉要高升到京城丽正阁去了,不日将要进京,这些日子这消息传开来之后,魏孝政三番两次要见白小冉却不得其门而入,这事情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在白小冉还是小角儿时,要见她一面并不算难事,只是当她成了红霞阁的台柱后,不论是康嬷嬷或是朱文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明里暗里的都让人挡着两人私会。
白小冉能爬上今日的位置,除了身段、容貌都不差外,自然也不是个傻的,一旦入京,便是一朝飞上枝头,纵使魏大公子对她有意,她也不可能为了他抛下一切,毕竟看似情根深种的两淮盐运使大公子,说穿了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轨裤,白小冉跟了他,最多就是被抬进府里当个妾,若左右都是为妾,她再笨也知道选择进京一搏,京城的达官显要,随便一个都比这个无功名在身的魏府庶子强。
白小冉看似无情,但人往高处爬并无过错,只是以魏孝政的性子,未必吞得下这口气,果然今日再次求见不成,就趁着酒意闹了起来。
魏孝政闹起来,康嬷嬷病了,留在红霞阁,不可能来周旋,至于白小冉在这个风口浪尖也不可能来掺和,最终只有朱文和一人出面。
赵嫣倒好奇这个被三爷看中,派来扬州的当家到底有几分能耐,果然看到听见消息的朱文和面上带笑的赶来,对魏孝政弯腰赔礼。
“今日上新戏,冉姑娘为了揣摩新角色,已经几日未好好歇息,等会儿又要上戏,只怕今日真无法应公子之邀。赶明儿个,我定带着冉姑娘跟大公子好好的赔罪。”
“你这个混帐东西!”魏孝政不客气的推了朱文和一把,“一次、两次的用这理由诓我也就罢了,朱当家,你真当爷是三岁小儿不成,爷已经打听过了,白小冉是要进京去,所以瞧不上爷。”
朱文和连忙解释,“冉姑娘要进京是不假,但纵使进京,她也不过一个伶人,谁给她熊心豹子胆敢瞧不上魏大公子了?”
朱文和的话无意中刺中魏孝政,他愤愤不平的瞪着朱文和,魏大公子?!什么魏大公子,表面上是众人追捧,但说穿了他这庶子身分,压根是个无用的空壳子。
他的二弟五岁就让嫡母送进京读书,结交京城权贵无数,而他就是个废人,二弟前些日子从京城回京,在魏府众人眼中,他连他二弟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人前他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内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心头本就憋屈,如今就连个下贱的伶人都能不给他面子,视他为无物!
“把人给大爷我叫出来,在爷面前磕头赔罪!”魏孝政大吼大嚷,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向朱文和,“别忘了她可是我丢了不少钱捧着才有今日,如今她本事了,要进京去攀高枝,把之前的情分给抹个干净,真当爷是好欺负的,信不信我派人将你这红霞舫给烧了!”
眼睁睁看着杯子砸来,朱文和也没闪,就让杯子直直的砸中他的胸,衣襟湿了一片。
魏孝政愣了一下,似乎也意外朱文和的不闪不躲。
朱文和遭受屈辱,一点也不恼,依然拱着双手,摆低姿态,笑脸迎人,“大公子息怒,今日舫上达官贵人不少,公子不如看小人的面上,先坐下来喝点茶,可别让个不入流的伶人气坏了公子,失了斯文。”
赵嫣虽说不喜朱文和,但看他受辱依然笑脸迎人,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忍耐功夫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