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空言而有信,每隔三天就来替姜凌波用针,一开始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几回过去,渐渐觉得痛不欲生,每次行完针整个人就像从大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是经脉开通必有的过程,能忍吗?」
姜凌波终于能够体会润空之前说的坚持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非常人的意志,也没人能让她哭爹喊娘的撒娇,只能晈着牙忍耐,忍得胸腔都瘀血了!
但忍耐还是有价值的,不到三十天,姜凌波发现自己的脚趾有了知觉和痛觉,那天她紧紧的抱着小包子痛快的玩着他的小脸,玩得他快要翻脸,她讪讪的笑。
突然小包子把头窝进她的胸口,「娘,您要真的疼得说不出话来,就捏善儿解气吧!善儿不怕疼!」
在于必须只身奋战,再多的宽慰也无法抵销病魔的折磨疼痛时,她儿子那一抱简直像及时甘霖,不只温暖了她的心,也给了她继续向前的动力。
有包子真好!
那一夜,她搂着自家儿子睡得特别踏实。
尤三娘的饭馆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腊月初八前完成扩建装修,,她和尤三娘讨论的结果,饭馆不急着开业,既然想要有番新气象,不如年后初六再开张,一炮打红饭馆的生意。
因此,除了增加人手,饭馆的菜色就变得无比重要。
「既然要卖暖锅,就别等年后,过了年,天气一暖,热烘烘的锅子谁还吃得下去?」尤三娘持不同意见。
「到了夏日,咱们就卖凉菜、热炒,锅子也是能卖的,只要改成清爽的配方就不上火,何况那五熟釜和鸳鸯锅打制都要时间,我看铁匠今年恐怕会忙得年都过不了了。」
她能体谅尤三娘急于赚钱的心态,光就扩建装修四个字,这里头要花的钱真的如流水一样,但是她不怕,想赚钱总归要先投资,她们要图的是个长远,稳打稳扎,何怕钱不来。
尤三娘想想也是,只得作罢。
初雪过后,太阳难得冒出了头,天气晴朗,因着转眼就要过年了,姜凌波带着阿紫阿奴去西市买年货。
阿紫是新来的丫鬟,虽然有张鹅蛋脸,却因为缺乏营养,整个人就像一根细柳条,明明五官不怎么出色,可一笑起来眼睛却像是要发光似的。
她和哥哥被姜凌波收编进来,哥哥徐景顶了大雁的位置,沉稳懂事的她就成了姜凌波身边的二号大丫头。
三个女人加上一个小包子,喊的自然是崔亮的车。
往西走三坊之地就是西市,到了地头,姜凌波和崔亮约好日落前双方再回到大榕树的车马行会合,这中间他要招揽到生意,径自去便是了。
她知道到了年底,马车生意并不坏,随时都有人叫车,这马车又不是她家的,总不能让崔亮只做她一摊生意,太不划算了。
崔亮咧着牙,深深觉得这位娘子是个体贴人。
市里包罗万物,只要掏得出大钱,爱怎么买,就怎么买。
和坊里的铺子不同,市集商铺里摆出来的都是时兴货物,别处看不到的,绸缎衣帽肆的布料都是京里头最流行的样式,珠宝首饰行里的步摇钗钿也是拔尖的,胭脂花粉铺的香料口脂更是时时推陈出新,古玩铺的摆件玩物也精致得让人叹息,胡人的货物更是琳琅满目的舶来工艺品。
进了一间成衣铺,尽管铺面不大,看衣服的人还是不少,几个伙计忙碌的招呼着客人。
「要过年了,你们也挑几身喜欢的衣裳,不要客气,尽量挑,我付帐!」大过年的,一身新衣是一定要的,阿紫就算刚来没多久,她也不小气的给予和阿奴同样的待遇。
「怎么能让娘子花钱?!」阿奴虽然被铺子里各种质料的衣服看花了眼,也不敢放开手脚的去挑,更遑论资历还很新的阿紫了。
「嗯,阿紫也可以不用。」阿紫不敢相信主子会给她置办新衣,她身上的衣服可还是卖身时人牙子给她置办的,虽然不是很新,起码一个补丁也没有,这样就很好了,真的很好!
爹娘相继辞世后,她和哥哥一直流浪,有一餐没一餐的,天热的时候不打紧,喝水也能充混过去,天冷时,就算兄妹俩依偎着取暖也冷得发抖,哥哥很痩,碰着都是骨头,脸色又青又白,饥饿寒冷让她每天都担心自己胡里胡涂的在哥哥的怀里睡着,第二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哥哥。
为了有口饭吃,为了不知什么时候她会失去哥哥,或是哥哥会失去她,在破庙里,她决定把自己卖给人牙子,能换取兄长比较好的生活。
哪知道哥哥知道她的决定后,摸着她发黄的头发说:「哥哥应该照顾妹妹的,哪能让你换钱给我一口饭吃……不如,我们一起卖吧,找一户愿意接纳我们兄妹的人家,只求能在一起。」
后来,他们幸运的遇到娘子,娘子一起收了他们兄妹。
「阿奴,你搞定她。」她们还有许多地方要逛,阿紫这丫头怕还需要一点教育,她就把人交给阿奴,她们年纪差不多,比较好说话。
阿奴看看她家娘子,再看看瘦瘦小小的阿紫,把胆怯的小丫头拉到一旁去再教育了。
「还有,阿紫,别忘了也帮你哥挑两身顺眼的。」她说完一头扎进衣服堆里,摸摸这件,看看那件,不管阿紫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这几个月家里每个人都忙得跟陀螺没两样,除了她还能挤出一点时间替小包子裁上一件棉衣,其它人就顾不上了,遑论这两个丫头,想想要过年了,给她们买两身衣服也是应该的。
第十二章 悄然来袭的思念(2)
店里的伙计见了,赶紧堆笑走过来。
这年头很少有直接卖衣服的,基本都是扯上几尺布自己动手做,手头宽裕的人家有得是专门的裁缝和绣娘,就算不想自己动手做也能请铺子的裁缝来替你量身裁衣,少有直接卖做好衣服的铺子,因此这家成衣铺生意着实不恶,就她站在这挑衣服的时间,店里头已经来来去去好几拨人马,还人手大包小包的结帐。
「这位娘子,这套衣裳款式、剪裁、绣工和颜色都是京里头最时新的款式,穿在你身上最衬皮肤不过。」
「好,包起来。」烟紫罩衫,掐腰长裙绣满浅黄粉白的嫩菊,再搭上同色的绒夹袄,很适合尤三娘。
她也替自己买了件羊毛的袄子,立领上绣有几枝芙蓉,她瞧着简单保暖便买了。
结帐时,阿奴和阿紫喜气洋洋的都替自己挑了喜欢的衣物,姜凌波发现,阿紫替徐景挑的衣物尤其用了心。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出了成衣铺的门。
小包子是是男子汉,对女人那些娘娘腔的衣料饰品提不起兴趣,在看过街上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挂的新奇后,拉着姜凌波的手停在一间书肆门口,清晰的问明里面卖的是笔墨书册,很大气的说他要去挑书。
他还不到开蒙的年纪,书本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有点遥远,姜凌波也没有揠苗助长的想法,只是闲暇时会朗读唱歌似的背诵着《弟子规》给他听。
她也不要求小包子听懂,也不知是他早慧还是小孩子的潜力本来就深不可测,小包子听着听着,浸淫日久,居然已经能将〈入则孝〉背得完完整整。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粒包子竟语出惊人的想买书,还说想买《弟子规》。
孩子啊,你这不是跟娘过不去吗?
你要知道这《弟子规》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这玩意虽然是根据孔老夫子的《论语。学而篇》改来的,可是那改编者不在这年头,她要去哪里生一本《弟子规》出来?
她轻掮自己的嘴,这就是自己挖洞给自己跳,活该咩!
心怀愧疚,她还是给儿子买了本幼儿的启蒙《论语》,两刀染黄纸和笔墨砚。
回家,看起来她得硬着头皮奋发做手工了,呜,说什么也得把儿子想要的《弟子规》给「生」出来。
除了手写一本书,又能如何?
所幸那《弟子规》全文也就三百六十句,共一千零八十个字……她把牙磨了又磨,她写就是了!
年节一日日的接近,因着今年手头宽裕了些,恰好能过一个热闹的好年。
虽然手头上多得是要忙的事,在忙碌之余,姜凌波却有些纳闷,平常总不时在她身边出没的王爷殿下也随着陈公公他们一起消失了。
是因为她把大雁公公遣回去,所以他生气了?
他应该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可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其实人家真的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凭什么要时不时的来看你的冷脸?
是啦,她还真没给过天十三什么好脸色,大多都是在想办法怎么去应付那只大型凶犬,可一回头人家不来了,她却恼记上了。
难道、莫非、也许、可能、会不会是……她喜欢上他了?
她全身不寒而栗,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