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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得头都有些发晕了,可最后他只是收紧怀抱,允了她全部的请求。

  “好,只要能让你宽心,我……不再追究便是。”

  等她总算能安心地再次沉睡,伏怀风才难舍地放下她,拉过暖被为她盖上,压抑着心头一阵阵无处可发泄的气愤,回到御书房继续处理如小山般成堆的奏摺,直到未经宣诏却迳自闯进的无礼客人打断他的思绪。

  “七哥,别担心,丽嫂嫂没事。”来人开了口,依旧是那样随性,迳自在他前方拣个位子落了座。“东丘王又派人送来了至宝十株九阳返魂草,我精炼了两株入药,丽嫂嫂的雷击之伤,阴虚之损,花些时日好好疗养便能痊癒的。只是她平素虽可自理无虞,但双手要能再弹出绝世音色,只怕今生难了。”

  伏怀风陷人静默,心头拧得难受。若连医术卓绝的十一弟都如此认定,那丽儿……他长叹一声。“看来又欠了杭煜一笔人情。”

  “他带走了十四弟,这笔帐他一辈子都别想还清,七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海宁王伏向阳不置可否,说得有些轻淡。

  “对了,至于那些啰嗦的朝臣们,带头的那几个今儿起会先病上一段时日,七哥无须烦恼,他们一日再闹,便让他们继续一病不起吧。”

  “向阳你——”

  “药倒几个是几个。将七哥推上这位置,我总不能光看着兄弟烦恼不帮忙。”

  伏向阳不似其他要好的几名兄弟,原就是爱记仇的性子,动起手来自然也毫不心软。

  医术卓绝,解毒高明,海宁王在使毒上本就有独到的一套手法。

  让伏向阳轻松这一整,伏怀风原先对那些朝臣们的不满,忽然消去了大半,颊升浅浅笑意,也不恼不气了。果然兄弟终归还是兄弟。

  “我倒是担心七哥。你气色比上次我回来时差许多。就连六哥当日伤得那么重,现在看来也比你精神着呢。”伏向阳起身,走向七哥桌案前。

  “六哥他……腿伤疗养得如何了?还救得回来吗?”这正是伏怀风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辞帝位的理由。

  身为大齐武圣、南路元帅的伏文秀,这样奋不顾身地为伏怀风挡下一刀,重伤昏迷,武人的生涯可能就此断送,闹得南路军差点叛变,若非最后南路左指挥使梁一艺站出来发话,说伏文秀最后的留言是要德昌王尽快即帝位、主持朝政整顿大齐,让他只能心怀歉疚地点头接受了这个他从来不曾想要的至尊位置。

  “六哥命大,那一刀险险避开要害,加上九阳返魂草之效,两三年内应该便能恢复,届时,七哥尽管放心。”

  当时伏向阳疑心六哥挨那一刀其实心存故意,便是要逼七哥坐实这龙椅。只是不论六哥七哥两边都是他兄长,即使看着清明,也只能无奈地任由六哥设计这件事……

  拉过伏怀风伸出的手,伏向阳按着腕脉,闭目凝神须臾,睁眼时,瞳眸掠过一抹难以分辨的暗光,随即敛下先前的一派轻松,冷道:

  “忧思过度,神医也难治心疾,七哥得静养一段时日,否则极难收拾。这不是寻常的心疾。”

  伏怀风摇头苦笑。“现在这局势容得我安睡吗?”

  “……若是代行视事几天,我留下来主持便是。”

  从不主动将麻烦事揽上身的伏向阳如此开口,让伏怀风起了几分警惕。但向阳狠厉的程度不亚于伏玄浪,随性之所至的个性更是换来一句六亲不认的评价,让他帮忙理事也成,只怕不消多时朝中便会有时疫爆发……

  “无妨,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两三年便两三年吧,六哥要我重整大齐,我便好好整顿一番,待天下无事的那日再次到来,还有谁在乎由谁掌政?”伏怀风立下决心。这困住丽儿的大齐陋规,他要为了丽儿尽数翻转!

  “向阳,你帮了六哥一次,也别偏心,下次记得帮我一把吧。”

  伏向阳难得地面有赧色。果然兄弟间耍了什么心计,彼此都通透得很哪……

  “咳咳,七哥,别老说我不帮忙,有件事,我得先知会你一声……”

  第9章(2)

  深秋静夜,无星无月,便连鸟叫虫鸣也无一声,原就人气不盛的禁宫中,冷清寂寥;早先王上已传旨过来吩咐过他今日事务繁忙,留在御书房偏殿歇下不进后宫,是以宫女们早早便将灯火熄了大半。新帝勤俭,内宫自然也严令遵守规矩。

  一道娇小身影撩着长裙,小心翼翼地在长廊阴影掩护下穿梭其间,自后宫中最深处的重华宫开始,趁着未到午时落锁之前,她避开巡守的侍卫们,悄悄闯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了皇宫西侧角门前。

  她穿着朴素,是宫中最末等的宫女服制。她只拎了个小小包袱,由于一路急急奔来,此时竟有些喘不过气,只得靠着廊柱略为歇息。

  她向平素与她交好的膳房大娘打探过了,这里守门的两名侍卫年事已高,在半夜站岗之时只要一打起盹,便是十头牛闯来也不会惊醒。

  直到气息平复,想着不能再拖延下去,她依依不舍的目光最后还是望向了身后御书房的方向,隔着重重宫墙,眼角轻泛着无法掩抑的泪光。

  身侧双手几次握拳,紧了又放,放了又握,岑先丽最后将手轻轻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间。

  如果只有她一人,无论天下人如何交相指责,只要阿藤还想要她留下,她便一步也绝不再退缩,多少阴谋暗算她都无畏无惧;可是……这次她不能冒险。

  她承诺过他,若再有一次,这一次,是为了他,她拚了命也会护住他的血脉。

  他渴望着的孩子,唯一能证明他与她之间永远无法断开的那道羁绊。

  而留在宫中是不可能安稳保住的,至少现在不行。他的权势未稳,不能让他再为她劳心伤神。殷监不远,她绝不允许自己再成为他的负担。

  “……孩儿,不管这世上有多少人不要你,可是你爹要你,娘也要你,所以咱们不能留在爹身边让他心烦了,乖乖的,娘带你走。”

  她抹去滑落嫣颊的晶莹水珠,紧抿轻颤的唇瓣,吞下了多少苦涩的难以割舍,傻气地将头仰起,彷佛这样仰得愈高,泪便不会再轻易落下……

  最后,她端正了姿势,对着想像中正在书房的他轻绽一笑,像是要在他眼中留下最美的模样,悄然说道:“相公……谢谢你这些年愿意惦记着咱们的约定,纵使眼前我无法成为天下第一的琴师,一生再不相伴,我也不会舍弃琴艺;有你给我的谱,有朝一日……”发觉她再厚颜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岑先丽默然顿下,决意往前迈开脚步。

  才悄悄地走了几步,却意外发现角门前的侍卫不见踪影,正准备跨出宫门那道槛,一道髙大人影横身而过,挡住她去路。

  “丽嫂嫂,此时不宜孤身赶路,会有危险的。”

  她难堪地吞吐说了:“海宁王爷……我、你知道的,答应我,这事千万别让阿藤发现,他定会十分难受,我不要他再为我心痛了,他不知道才好……求你了。”

  “所以,明知我会难受,你……还是要走吗?”

  她身后传来那教她万般思念、却惊惧得不敢回头的熟悉醇音,瞬间,岑先丽无语泪已崩。她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就是害怕他的挽留教她心意动摇。

  可是若再失去第二个孩子,她与他势必都没法再承受了。

  他是护国皇子,为了护住大齐,尽忠职守做了多少事,若让他最后因此恨起了这个国家,不顾一切失去理智……她不忍心见着他为她如此发狂堕落。

  明知他向她一步步靠近,就在她转身便能触及之处,她却只能将交握在身前的十指握得死紧,闭上眼眸,没有回头,声音抖得有若风中残烛,几不可闻见。

  她终究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准备了无数次、却始终下不了决心亲口告诉他的字句。“阿藤……你我都知道,如今,你是大齐王上,而我……只是个废了手的琴师。”而后她再也无力开口说出要主动离开的残忍话语。

  “你怨我太软弱,无法护住你吗?”

  “不,阿藤,这不是软弱,是仁德。我不曾怨过你。你若不是如此性格,就不是我如此倾心的德昌王伏怀风了。”

  “丽儿,我出不了这宫门。”他有必须完成的道义与责任。终究辜负了她。

  “我知道你走不了,你不能对不住你六哥。我……没有要怪你。”

  “我却宁愿你怪我。”他再忍不住她始终背对着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扳过卷人怀中。“为何……还不怨不恨不肯怪我?”那样她要狠心离去不是容易许多?

  “阿藤,我——”天下间她最爱的人是他,如何能恨?

  “丽儿!”他收拢双臂,使尽力气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彷佛这么用力地搂住她便能阻止分离的到来,而后轻啮着她的柔嫩耳朵,定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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