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裴轩不同,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嗜好是看兵书,他天生心思细密、城府极深,更擅长谋略,只不过在兄友弟恭的木王府里没有发挥空间,成为武艺高强的赫连湛之后,梦想与世界在他眼前。
北戎进犯给了他机会,一年多的战场磨练让他越发成熟,这样的他再回头看看太子,心中鄙夷更甚从前。
只不过,换了芯的赫连湛再不会锣对锣、鼓对鼓,与太子正面对上。
既然有人搬来梯子,又是他肯卖面子的赫连渊,他浅笑,把那股不忿吞进肚子里,笑道:「行!什么时候?小弟想先回一趟府里,洗去一身尘土。」
他居然同意了?太子意外,这颗榆木脑袋几时开窍了?莫不是老四被禁足,让他看清楚局势?
若能把他拉到自己旗下……太子换上笑脸,连声道:「应该的,这么久没回去,九弟妹兴许想你想得紧,先回去吧,等我回头立刻下帖子。」
赫连湛点点头,拱手一拜,翻身上马。
太子兀自乐个不停,赫连渊的目光却变得深远,盯着赫连湛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是……长大了啊!
他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赵涵芸一颗心怦怦乱跳,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丈夫。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已经十八岁,不年轻了,许多女人在她这个年龄,已经当娘,可是她为了「他」,情愿独守空闺,夜夜寂寞,愿意……让自己成为寡妇。
她是九皇子妃……
不,圣旨已下,她现在是信王妃,这个身分将跟随着自己,直到死去那天。
所以她和「他」,再没有可能了,是吧?
但她忘不了「他」。
那年桃花树下,相遇、相恋、相知相守,她只是个小官员的嫡女,配不上「他」高贵的身分,可是「他」说:「不要怕,你安心参加选秀,我定会求得母妃让你入选,到时……」
「他」没把到时怎样说透,但她心领神会。
她从没那样认真过,跳舞、练琴、刺绣、学习礼仪,她吃尽苦头,却没有半句埋怨,因为相信,「他」在那头努力着,她当然要为他拼尽心力。
果然如「他」所言,她入选了,赵涵芸连睡觉都在笑,只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圣旨赐婚,对象却不是「他」,而是九皇子?
她当场昏倒,所有人都以为她高兴得无法承受,可她怎么高兴得起来?谁要嫁给一个莽夫?谁要与那等粗鲁汉子相守一辈子?更别说还是个好男风的!
那天夜里,「他」来了,神情憔悴,「他」紧抱住她,不断跟她说对不起,说是太子使的坏,不愿教「他」顺心遂意。
那个皇上多么偏心啊!
「他」说:「我们约定来世再成夫妻。」
「他」说:「我宁愿孤独,此生我要为你守身、守心。」
「他」说:「为你,我的心变得邪恶,我天天诅咒老九,希望他快死,就算我们的爱情不能见光,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他」的话提醒了她。
是啊,就算不能名正言顺,只要九皇子死去,他们就能在一起,即使是暗渡陈仓也没关系。
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赵涵芸学会心狠手辣、排除异己,以巩固嫡妻的地位,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所学的手段,第一次使用,竟是用在丈夫的身上。
可惜,功亏一篑。
赫连湛没死成,被太医救活之后,一直躺在床上,不愿让她近前服侍,才下床便出征北戎……
好笑吗?她甚至没看清楚赫连湛的模样,只看见他一脸的大胡子和铁桶似的身材。
她日夜惴测不安,忧心忡忡,会不会是他有所怀疑?
可他始终没对自己动手,还把府里中馈交到她手上,这让赵涵芸越发看不懂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之后他便被派到北疆,与勇猛难抗的北戎打仗,知道这消息时,天晓得她有多高兴。
从赫连湛出门那天起,她便茹素拜佛,人人都说她贤良,哪里知道她是求神仙有灵,让他战死在沙场上,可惜神仙不愿庇佑,让他活着回京,还封了信王,现在……便是「他」也在赫连湛之下了。
可恨的是,那夜情话全成过往云烟。
「他」成亲了,两个侧妃、一堆小妾,每个女人的娘家都比她显赫,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般受人糊弄。
被背叛的感觉像毒药,那股恨意侵蚀着她,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凶狠,她看不惯别人惬意快活,她不允许别人在自己跟前幸福着。
缓缓吐气,不……不该再想「他」了,她该想的是如何面对赫连湛,如何博得他的宠爱与看重,如何为他生下子嗣,确保信王妃的身分不落到外人手里。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赫连湛既已封爵,肯定有不少人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往府里送,眼前她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坐稳这个位置。
再次深吸气,她爱「他」,却也懂得衡量局势,做好信王妃,才是首要之务。
下定决心,她扬声喊,「紫宛。」
「是,夫人。」紫宛上前应声,没想到迎上的竟是一个响亮巴掌。
「喊我夫人?」赵涵芸的嗓音尖锐。
另一名乖觉的丫头迎上前,扬声道:「王妃,奴婢在。」
赵涵芸满意点头,没错,往后她就是信王妃,她会把这个身分落实,不让任何人欺到她头上。
「备水。」她要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送到他床上,征战多时,哪个男人受得了诱惑?
第六章 朝堂风云诡谲(2)
想起府里的信王妃,赫连湛头疼。
那不是他娶的女人,但他接收了赫连湛的身子,就得概括承受,清醒的那半年,他以养病为由住在书房,可是以后他要找什么借口坚持下去?
他对赵涵芸无心,他非要找到小花不可。
前世无缘,上苍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绝对要紧抓不放,因此对赵涵芸……他不愿也无法接受她。
马行到府前,门房迎出来,眼看王爷就要入府,府里的下人早已列队成行,准备好好欢迎他们的主子,没想到赫连湛竟扯起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
「四嫂好。」赫连湛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喜欢这个四嫂。
顾嫚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女子,她性子温婉、为人和善,掌家却也能恩威并施,将诚王府的后院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与京中贵妇相处甚欢,私底下替赫连叡笼络不少人心,这样的女子,才是母仪天下的典范,至于太子妃……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窝子的蠢货,偏偏以为自己比谁都能耐。
「你四哥昨儿个就叨念着,说你今日返京,下朝后必定先往咱们府里来,果然……」她上下打量他,问,「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备热水,先洗去一身尘土,再和你四哥好好喝几杯。」
「四嫂太懂我啦。」
「去吧。」
「还是青云轩?」
「要不然呢?那是王爷特别为你备下的。」
王爷待阿湛的好,不必摆在明面上,人人都感受得到。
「多谢四嫂。」
「说什么客套话。」顾嫚笑看赫连湛的背影,一年多的历练,他真是不同了。
夫君说,许是那次的毒杀让他突然长大,变得有心计,做事再一根筋,也懂得琢磨了。待在军中的这段时日里,他遭遇到的恐怕更多。
做大事的人呐,哪能不受磨砺?
转身,她对身边丫头说道:「吟翠,命人备几个菜,送到书房。」
「是,王妃。」
「记得,一定要炒一道银芽。」
「是。」银翠抿嘴偷笑。
九爷真奇怪,旁的不喜、专爱这一味儿,还说他们府里做得最好,过去九爷病着,每回王爷过府探望,都要带上一大盘去看他。
顾嫚转身朝书房走去,想起夫君知道阿湛过来,紧揪的眉头总该舒展开了。
还没走到书房呢,只见三个儿子手拉手跑来,见着她,围着她直问:「母妃,听说九叔上门了,人呢?」
诚王府里有妾室,却没侧妃,自从林侧妃死后,贵妃娘娘提过几次,都让丈夫给回绝了。
王爷说:「何必让人再往咱们府里安插眼线?」
至于几个妾室,刚进府王爷就让人灌了绝子汤,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这种行为匪実所思,但王爷说:「兄弟阋墙的苦,我自己受着便是,何必再传给儿子。」
能得此婿,夫复何求?所以她感激更感恩,她能够回馈丈夫的便是倾尽全力襄助,助他完成想做的事。
「在梳洗呢,父王等着和九叔说话,你们乖一点,别去吵大人。」
「母妃能不能说动九叔,让他在咱们府里住几天?」说话的是老二品璋,他一心向武,在他眼里,九叔比亲爹更厉害。
府里有三个男孩,全是出自正妃,十岁的品玥、八岁的品璋、六岁的品钰,三个儿子在他们父王的照看下,习文学武,站出去就是比旁人家的小郎君能耐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