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因为听过爱情的人很多,见证过爱情的人很少。」
「就是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我宁愿爱情普遍一点、廉价一点,让人人都能沾上边,在苦涩的人生里面都能够品尝到幸福滋味。」
「人人都能沾上边?」木裴轩笑了,摸摸她的头,说:「小花,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第三章 敲开幸福的门(2)
善良吗?揺揺头,她看着他,没有回答。
对于生活,她始终疲于奔命,虽然人生没有大志向,可不管是前世或今生,她都汲汲营营,试图让自己过得更舒畅顺利。
她不太会同情别人、帮助别人,相对地,她对人际关系有些冷漠,虽然她经常表现出大方热情,可这往往是建立在某些需求上。
比方说,她可以为一笔生意对客户大献殷勤,她可以为争取利益,对人展现亲切热清,但没有利益的往来,她比谁都冷漠。
所以她不是胡扯,她确实不为利益交朋友,以利益为前提交流的,她不把他们归类为「朋友」,因此她的朋友稀少,不管是前世或今生。
因此第一次见到木裴轩,她连应付都懒,直到他带给她的利益远远超出想象,她才开始应付他,应付着应付着便应付出真心实意,也应付出不在她计划内的友谊,甚至应付出……更多一点的……感情……
这不在规划内,但感情已然发生,她不想排斥阻拦,只想着顺其自然,或许只是一段、或许只是短暂,但她无所谓啊。
她有些倦了,没有反对他对自己的赞美,安心地在他面前闭上眼睛,想着小康米,想着玉龙雪山下的爱情……
时序继续往前,没有人刻意提起,但他们都晓得彼此间的感情更为浓烈。
再过月余,中秋将至。
纳西族非常重视中秋佳节,在纳西的传说中,月亮是个美丽慈祥的女神,她将温柔的银辉洒向大地,为黑夜带来光明,在高高的天际上俯视着大地,关照人们的生活。
秋天是丰收季节,树上的果子、板栗、核桃、松子……都熟了,田里的庄稼也可以开镰收割,因此这些天,穆小花忙得足不点地。
铺子里的生意越好了,于大山那小子竟然很有良心地想回村里帮忙收割,穆小花一口拒绝了。
她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倘若他不想念,便甭花那个银子,若是想念,便别拿帮忙作借口,企图偷懒。
他哪是偷懒啊?呸!不识好人心。穆小花的说词气得于大山赌咒,「我要是再拿一回镰刀,就永远不提笔。」
她挤眉弄眼,乐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才可以每天回庄子上,见见想见的那个人。
穆小花本想雇人收割,可是木裴轩让庄子里的人全数出动,连他自个儿都换上粗布衣,扮演一回平民百姓。
那些天虽累,却累得很有趣。
山歌一句接过一句,和着歌声,农夫农妇们越忙越有力气,穆小花教木裴轩唱茶歌,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穆小花唱的那首。
他的肺不好,哼不出劲儿,一个用力就哈咳不已。
全管事不乐意,穆小花却听得满脸笑,她紧握他的手,信誓旦旦。「等我的枇杷收成,我就把你治好。」
这话……自然是托大了,连大夫都不敢说一味药就能治好病人,如果这么厉害,林黛玉怎会死得可怜?
但穆小花相信,控制人类生命长度的是意志力,只要他深信自己的身子够好,身子就会顺应他的意志力,越变越好。
瞧!现在的他,比起初识时的他,好得太多。
话题扯远罗,中秋节在这样富饶的月分里来到,无论贵贱贫富,纳西族人都可以利用大自然赏赐给人们的东西,好好地过中秋节。
因此到了八月十五那天,百姓们会将树上结的、地里产的食物,一样不缺地搬到桌上。
他们在中秋节做班涛部,意思就是「中秋尝月」。
妇人们节庆前做好「班涛」,在族人和亲戚间互赠,除自己品尝之外,还要孝敬父族、母族的长辈,有孝在身的亲戚也得送上门,以示慰问,这项活动充分屏现纳西族人敬老尊老的美德,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亲情与友爱。
另外,班涛部还有个更重要的含义,就是纳西族男方到女方家说亲、订亲的日子,这天,男方家亲手做的班涛必得送到女方家里,因此如何做好自家的班涛,就是一生早出晚归、勤劳贤慧的纳西族妇人大展身手之时。
「班涛」是纳西语,意思是有形有状的甜食,为纳西族人过中秋必备的食品,有团圆、甜蜜、美满的意思,用面粉、苦蔷粉、红糖水和油脂做成面皮,里面包上桃仁、火腿、玫瑰糖……等馅料,表面撒上芝麻,压印图案,烘烤而成,等同于汉人的月饼,只是口味不同。
这年阿娘忙,制作月饼的重责大任便落在穆小花头上。
穆小花没有阿娘的好人缘,会家家户户到处送月饼,但今年她有想送的人,因此几个月前,她开始腌咸鸭蛋,开始计划备料、制作,既然木裴轩向往汉族文化,她便做莲蓉咸蛋、鸳鸯、伍仁、蛋黄酥……等汉族口味。
为怕失败,她提早又提早,提早预做月饼。
这天,庄子里摆满用来盛装月饼的大小簸箕,幽静的院落变得热闹起来。
月饼出炉,穆小花累得吃不下饭,往床上一躺,睡得不醒人事,木裴轩却看着盛在精致玉盘里的月饼,久久转不开目光,想起她说的话……
她说:「这是特地为你做的,从没做给旁人吃过。」
她说:「这点累算什么,本就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嘛。」
她说:「你当然是特别的啊,我从没认真交往过朋友。」
她说:「朋友一生一世走,当然得好好对待。」
一生一世走……是啊,他想和她一生一世,过去,不管祖母、父王、母妃怎生相劝,他总是一句「我这副身子,不知道能撑多久,何苦拖累好人家女子」阻挡他们的好意。
可是现在,他贪心了、想要了,他要她嘴里的一生一世。
川贝枇杷膏还没做出来,他已认真往返秀喜村与木王府,药喝得勤,大夫让他怎么做,他都无条件配合。
他告诉母妃,「等我身子再好些,便听母亲的话,立业成家。」
小儿子也想立业了?愿意成家了?这话让母妃高兴得泪水直流。
所有事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木裴轩的手指抚过她细致的脸庞,深信他与她,会有他一心想要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欲望,强烈盼望身体能像正常男人那样,可以保护她、照顾她,并且娶她。
想象着红盖头下脸红红的穆小花,木裴轩心情大好。
一定会的,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向幸福。
轻轻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为了爱她,他愿意付出最大努力。
穆小花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木裴轩床上,是她累糊涂了胡乱找张床便往上头躺?不记得了。
棉被里得密密实实地,把她丢得像只棕子似的,穆小花翘起唇角,怕冷的人不是她啊,她的身体健康得可以赛过千军万马。
转头,发现木裴轩躺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书,认真看着。
从这个角度,她望见他好看的下巴,瘦瘦的肩膀,和刚冒出来的青髭,他是个耐看的好男人,不笑的时候有点冷,笑起来有如百花盛开、万物滋长……
这样的形容词很怪,但阿保说:「以前没见七爷笑过,只能从眉毛的角度判断七爷心情。」
他说的那个「以前」,是指认识她之前的木裴轩。
全管事也说,七爷现在很快乐,连身子状况都挺好。
对咩,所以说心理影响生理。
不过她确实没见过板着脸孔的木裴轩,没见过传言里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脑海里有关他的所有记忆,通通是春天,和大理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认识的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认识的木裴轩和传言中的木裴轩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曾经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爱笑?」
他愣愣看她,半晌才拍拍脸,反问:「有吗?」
她点点头,用手指把他的嘴角往上拉,说:「这是我心中的木裴轩。」然后把手指往下扯。「这是阿保、全管事心里的七爷。」
她说得认真,他听得更认真,然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原来是你。」
「我怎么了?」
「你改变我的习惯,让我从冰到热、从冷到温,从臭脸男变成暖男。」
这话不是打屁,是认真反思。
接着他笑得越发灿烂,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老觉得在她身边很轻松,难怪老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太久,难怪她不来,他胸口就像被谁抓着挠着似的难受……
因为他已经为她改变习惯,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