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桐是莱阳守备的次子,他从小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被两老宠得无法无天,眠花宿柳,走狗斗鸡,所有纨裤子弟有的坏习性他都染上了。
偏偏越长大越不像话,还把大哥房里的一个丫头玩死了,气得想把儿子活活打死的赵守备心一横,就把他往军队一送,是好是歹他也不管了,听天由命吧。
可是,两老舍不得孙儿受苦,想尽办法又把孙子弄回来,卖着老脸求个守城侍卫的差事。
吃过苦头的赵青桐不敢再吊儿郎当,着实也老实过一阵子,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玩世不恭的毛病又冒出来,借着父亲的名头拉拢一帮兄弟,以他为首的横行城门。
而杜松展是莱阳县捕头,两人因为百姓的事发生几次冲突,有一回赵青桐差点被杜松展捉去蹲牢房,因为他对一个卖鱼的姑娘毛手毛脚,还把人家的父亲打成重伤。
虽然这件事以赵青桐赔了银子了事,但两人之间的仇结下了。
此时的赵青桐身后跟了七、八名打算和他去喝酒的兄弟,声势浩大,而杜松展只有孤身一人,在人数上他非常吃亏。
「河面上的竞赛各凭本事,我们也就小赢了一些,你若因此事找我麻烦,实非君子所为。」他们付出了努力,全力以赴获得了胜利,他觉得非常驴傲,这是他们应得的。
「谁跟你说君子,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小人,看不惯你的道貌岸然,今日撞见了你的奸情,我们倒要看看你护着的小美人有多美,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不让他跪着求饶就不姓赵。
「住手,赵青桐,你若恣意妄为,别怪我不客气。」杜松展伸手拨开赵青桐伸过来的手,低声喝斥。
「哥哥我就怕你跟我客气,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罢手吗?」未免天真。
赵青桐朝几名兄弟抛去不怀好意的眼神,那些人勾唇佞笑,双手背于后,慢慢踱步,以半圆形姿态将两人围在柳树下。
「这是我跟你的恩怨,打死不论,但是别把其它人牵扯在内,放她走。」身为男人,杜松展一肩扛起,不牵连无辜,他知道赵青桐是冲着他来的,若无一番拼斗,此事难以善了。
「呵呵……好个打死不论,可是我偏不如你愿,你是莱阳县捕头,你死了我背罪,没什么好处,不过若能搞得你身败名裂,我这心里就舒坦了。」一说完,赵青桐脸色一冷。「兄弟们,咱们帮帮杜捕头,助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得,帮他。」众人齐声一喝。
赵青桐未动,其它人如滑溜的泥鳅,兴奋的朝杜松展身后伸手捞去。
调戏女子他们最在行了,若能摸模小手、偷个香,那更是赚到了,他们还没玩过良家小娘子。
「啊——」忽地,一声惨叫。
「老八,怎么了?」一名额头有疤的男子捧着手倒地不起,凑厉哀号,「我……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断了?他痛到话都说不完整,脸色白如纸。
「你的手没事,只是中了蜂毒。」周静秋边说边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三寸长淬了蜂毒的银针,这本是她无聊做来防身用的,也真没想过要出手,他们非要逼她。
「你……你给我兄弟下了蜂毒?!」这丫头……嗯!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会死,顶多手臂肿个三、五天,我量用得不多,蜂毒会从自体循环中吸收,帮助排毒。」以毒攻毒。
毒不见得样样有害,少量的蜂毒能治病,一般的民俗疗法常会用到,多螫几下能增强抵抗力。
「什么叫不会死,肿个三、五天,没见他脸白得像死人吗?你要是不快点替他解毒,老子跟你没完!」赵青桐厉声警告道。最毒妇人心,居然用旁门左道,什么毒这么厉窖,老八的手肿得像面团。
「人死了就送到验尸房,我替他验尸。」只可惜死不了,她没机会掏出他的肠子和心,看看是否是黑的。
「你帮他验尸?你凭什么……啊!你是鬼女仵作周静秋?!」竟……竟然是她?!真晦气!
周静秋眸心轻转,映出幽幽柳色。「我没有解药,但有尸毒,要不要试试用毒逼毒,也许管用。」赵青桐惊恐的大喊,「你疯子呀!尸毒能乱用吗?你想害了全城百姓不成?!」
「那就叫他忍着,别杀猪似的哀号个不停,不过万蜂扎针的痛而已,一个大男人还忍不住。」真没用。
「万……万蜂扎针……」那得有多痛?赵青桐光听就冷汗直流,感觉身体也痛了起来。
「放心,前两天比较难受,心肝肺绞碎般的痛入骨余,两天后就会开始消肿,毒会行走全身。」而后他身壮如牛,不易生病,体力甚至还能比以前好,这就是所谓的蜂针疗法。
赵青桐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带铁色。「你……你怎么可以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人,我要替天行道,将你这个鬼女打得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周静秋没好气地想着,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比较恶毒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先来招惹我,我只是自保。」
「你们这对狗男女,私相授受,将他们抛入河里,淹死。」担心被事后报复的赵青桐一颗心狠到底。
「赵青桐,莱阳县还不是你能只手遮天的地方,想想后果,秉公无私的知县大人不会放过你的。」气恼他胡作非为的杜松展还是忍不住规劝。
赵青桐心中发虚的干笑。「没听过官官相护吗?我爹是六品守备,官高他一级,他敢拘我下牢?!兄弟们,动手。」看到老八痛到连滚都滚不动,其它人心惊不敢靠得太近,纷纷析了柳枝朝身怀蜂毒的周静秋抽打,杜松展为了护她,被抽了十几下,手臂、脸上、肩颈处红痕立现。
「你们这些人真是无理取闹!」被逼到河边的周静秋很是恼火,她更觉得对不起因她而受伤的杜松展。
如果没有她,他应该逃得掉吧!
心念一起,不用人逼,她自个儿往河里一跳。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被溅了一脸水的赵青桐等人怔愕当场,他们都慌了手脚,表情惶恐。
「静秋妹妹!」杜松展正要跳下去救人,忽地一道身影越过他,比他先一步跳入水中。
第六章 偷偷打好如意算盘(1)
「哈啾!哈啾!哈啾!」五月初五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流动的河水还是冰凉得很,人在河水里泡上一时半刻,体弱的身子仍然承受不住,拂柳的风儿轻轻吹过,轻者风寒,重者高烧不退。
棺中产子,母女具活,这是多大的福分,看似弱不禁风的周静秋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就连出水痘也一样活蹦乱跳,连烧都没发就好了,前后三天,看得大夫啧啧称奇。
这次落水在河里泡了好一会儿,多少人在河上划龙舟、洗手、泡脚、乱丢粽子,把河水弄得又浊又脏,她居然只得了的伤风,一碗加了红糖的姜汁一喝,额头冒出汗来,隔天她又生龙活虎了。
这算是医学上的奇迹吧,或者说是上天给鬼女的补偿。
倒是另一个人灾情惨重,一烧就烧到不省人事,跑死了三匹良驹找来宫中太医,这才稍有转机。
可是人是醒了,身上的烧还没退,维持低烧状态,人恹恹的,没什么气力,连饭也吃不下。
「你脑子装了什么,那是河,不是排水的小沟,人跳下去是会往下沉,等吸饱了水再浮上来,你是要往下沉还是浮起来……」只有没脑的傻子才会找死,以身祭河。
「你……要不要先喝点水,喝完再数落。」好难听的声音,像吞了十斤沙子似,嗓门都轻了。
解冰云的黑眸冷幽幽的,瞪人如剐肉。「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吗?你知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论你是生是死,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会泅水。」周静秋原本打算游到对岸,从另一头离开。
他冷哼一声,「会泅水了不起?善泳者死于溺亡,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浑身湿透的你根本无法上岸,只能待在水里。」只是曲线毕露而已,瞧他说得多严重似的。「是,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我这不是得到报应了吗?」
「你认为这是报应?」解冰云的眼眸冷光一闪。
「难道不是?跳下水救我的人是你,可是你根本不会泅水,入水的英姿矫健如飞鱼,却是我使劲托住你的双肩,你才不至于往下坠。」她还差一点被他勒死,有谁能比她更悲摧?
「如果跳下去的不是我,你现在去的是『铜镜庵』。」还能抱怨是拜他所赐,他若晚上一步……周静秋一听到铜镜庵,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指尖发凉。
铜镜庵建庵一百多年,之所以有名,是因为第一任庵主为前朝的长平公主,她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去,生烹三岁的儿子,命女儿与侄子乱伦,再将两人刺死,取其心熬制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