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什么?她从乡下一路进京也没见沐儿有什么闪失,这种女人怕是大着肚子也能提刀上阵,杀得千军万马匍匍脚下。”
“凤三,你再这样,朋友做不成了。”上官檠低声警告,他不是随口说说。
不过纪芳没计较,对其它女人,这种话叫做讽刺,但于她而言这是恭维。
生存年代不同,她不认为女强人是种原罪,不过这也恰恰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凤三对她再好,终究不是适合她的男人,唯有阿檠才是能够成就自己的好男人。
她嫣然一笑,投向上官檠的眼神深情缱绻。
凤天燐看着两人眼神交流,心底冒出许多……形容不出的滋味。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以对方为荣,对方的缺点看在眼里全成了优点?
突地,凤天燐想起贺小六,那时候自己对她也是这样吗?
他记得她的死讯传来时他几乎崩渍,毫无理智地冲进后宫,不管任何人的看法,紧紧抱住她的尸身。
他有千千万万的悔恨,不停对她说:“张开眼,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竭尽全力让结局不同。”
可小六终究没有再张开眼。
那时候他很痛、撕心裂肺的痛着,有很多年的时间,他不敢回想那段记忆,就怕疼痛太过,无法忍受,可是……现在不会了,没感觉了,再想起小六,他居然连伤心都没。
是因为事过境迁、船过水无痕?还是因为天性凉薄,他就是个薄幸的男子?
不知道,似乎……他再也无喜无悲。
这应该是好事吧?父皇常说他太重情,容易受身边人影响,阿檠也说看重感情的他不适合坐上皇位。
不重感情,心情就不会剧烈起伏,看待任何事都可以冷静得……像没发生过似的。这样很好,然而……为什么他心中空荡荡的,像缺了一块?
第十六章 纪芳的滔天怒气(2)
上官檠说:“我只问一句,倘若你迎娶薛蕾进府,孟孟怎么办?”
“孟孟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需要为她负责?”带着两分赌气,凤天燐蹙眉问。
“莫非我猜得不对,你和她之间没有……”上官檠迟疑。
上官檠并不确定凤天燐和孟孟之间有什么,前往皇子府那天,纪芳曾在马车上间孟孟她和凤天燐之间的交情。她半句话都不说,只是微笑着,然而那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苦涩。
他是敏锐的男人,被绑架的十几年里,他最擅长的功夫是观人脸色,他从孟孟细微的动作及表情、从她眷恋的目光推断出在那段时期里,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凤三……
怎么会这样?
想到什么似的,上官檠问:“你忘记自己和孟孟之间的事了?”
凤天燐一愣。他和孟孟之间有事?有……他不晓得的事?
“阿梁,把话说清楚,她除了施金针之术将我救回之外,还做过什么?”
上官檠定眼望他,凤天燐这样问,确实是不记得了,原来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他开口“前阵子你一直昏迷不醒,看遍无数名医都无法治愈。”
凤天燐点头,从清醒到现在,这件事他听过无数次,魏总管和李新、李强对孟孟的医术赞叹不已,只差没跪地膜拜。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出她的医术有多了不起,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子,再能耐又能有多大本事?
但他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当时连太医都不抱希望了。
“然后?”凤天燐追问。
“孟孟是柳叶村的人,村里百姓都相信她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降世,因为她出生那晚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村子里却飘散着桂花香,因为她有一手好医术,经常为村人免费诊治、送药,更因为……她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凤天破想起那团阴影,想起孟孟喊的“凤天岚”。
“比如鬼魂?”凤天碟接话。
“你知道?孟孟告诉你的?”
“她什么都没说。”凤天燐不满轻哼,所有人都晓得的事,她竟当成秘密,半句都不透露,她把他当成外人?
外人?凤天燐神色一顿,不然呢?他期待她将他当成自己人?
他不是痛恨被设计?不是憎恶她使尽手段想成为他的“自己人”吗,既然如此,他何必为这种事生气?
上官檠继续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不愿变成神神叨叨的老婆子,但是整件事的过程让我不得不相信孟孟确实能够看见鬼魂。凤三,你昏迷那段时期,魂魄与孟孟在一起。”
他将事件始末条理分明地向凤天燐解析,从孟孟如何挡下纪芳,问她认不认识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男人开始,到殷茵从张阿孝嘴里听到孟孟的特殊能力,当成八卦说给纪芳听……
上官梁转述他们从孟孟口中听到的凤天燐的出事过程,还刻意提到马车上孟孟望着“他”时恋恋不舍的目光。
“这些事让我深信,你的灵魂在外游荡时遇见孟孟,并且两人之间交情匪浅。”上官檠做出结论。
“她转述了我出事的过程?”凤天燐问。
清醒之后,他尚未对任何人说起这段过程,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因为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他无法理解,明明是摔下山谷,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粉身碎骨,为什么到最后却会在官道旁被薛蕾救起。
他想不明白,解释不通,只好选择忽略。
“对,她还把晁准那四句预言诗背了出来。晁准的预言是在我们被凤天岚的人打下山谷之前得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想必你也忘不了,当时你对这四句预言深感怀疑,可后来证明事情都实现了,对不?
“就孟孟的眼光动作,我敢保证当时的你就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牢牢不放,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我相信……你和她之间,感情深厚……”
上官檠的“相信”,顿时让凤天燐陷入沉默。
由于时间过去已久,上官檠不解孟孟怎么还没来,出声询问方得知原因。
纪芳又气坏了。
夭寿凤三竟不分青红皂白就杖责孟孟,孟孟是会耍手段的女人吗?
如果她想嫁给凤三,在马车上她大可以直接把两个人的感情交代清楚,站在好友的立场,他们能不帮她?
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自知身分相差太远,连奢想都不愿。这样的人会为了想当小妾手段用尽?与其如此,她更相信这是薛蕾弄出来的事情。
不行,她绝对要挖出真相,还孟孟一个清白!
前往凤天燐院子的路上,孟孟走得有点久,因为怕碰到伤口,她只能在月霜、月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月华细心地在椅子上铺一层厚厚的被子,才扶她坐好。
受了委屈,这人依旧云淡风轻?面对出卖自己的侍女,她没有半分嫌弃?凤天燐无法理解她。
纪芳更不能理解,不过她在看见孟孟那刻,焦躁的心情被压下。
这就是孟孟的魅力,分明年纪轻轻,却像经历过千秋万代似的,风吹不动,那双淡然的眼睛不只让身边的人,也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和淡定。
孟孟细细为纪芳号过脉后,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常常觉得头晕乏力,嗜睡的情况特别严重,还老是心慌意乱、呼吸不顺、双腿浮肿?”
上官檠接话,“没错,就是这样,她嗜睡却睡不安稳,经常从梦中惊醒、心悸,然后睁眼坐到天明。”
孟孟笑着点点头,対上官檠的焦虑感到窝心。
怀胎生产始终是女子的事,男人非但不管,身为贤良的妻子还得考虑妊娠期间丈夫的需求,心再疼、再不愿也得为男人安排小妾,她知道为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喊不公平定会被批善妒,但她真的认为不对。
夫妻既是同林鸟,在碰到这样的事时,不是更应该齐心?若男人只为自己考虑,怎能嫌弃妻子,在大难来时独自飞?“我容易恐慌,性子变得急躁,什么事都看不顺眼,随时都想找人打架。”
纪芳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殷茵都快被她烦死了,沐儿更是有多远躲多远,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脸上就要贴一张“生人勿近”的符了。
等不及孟孟回答,纪芳又问:“我生病了吗?”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知道妊娠期间会有太多疼病发生,妊娠髙血压、妊娠糖尿病、妊娠羞血症、子癫前症……古代医学无法检查出来,所以生孩子往往是在鬼门关前徘徊的苦差事。
孟孟揺头,轻浅一笑,纪芳的心顿时定下来。
“世子妃别慌,上回脉象太弱,我不敢确定,但现在能确定了,这次世子妃怀的是双生子,妊娠的症状当然会比旁人严重,别太担心。是药三分毒,我会开药,若症状不太严重,还是尽量别吃,能够的话就多运动、多吃点好东西,放松心情,十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是双生子?!”上官檠激动地抱住纪芳肩膀。
纪芳问:“是男还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