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被揭穿,连唆使人杀害凤喜的事也被揭露,如今又失了名节,她这一生全毁了。
这时阿才已穿好了衣裳,跪在地上央求道:“夫人,发生这种事小姐也不可能嫁给别人,求您将小姐嫁给奴才吧,奴才是真心喜欢小姐,今后一定全心全意对小姐好。”那日有人找上他,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说只要他这么做,就能变成赵府的姑爷,以后便可以过上好日子,为此他心一横,便放胆做了。
“你、你……”赵夫人被今儿的事给气得胸口一阵沉闷,头痛的道:“扶我回房去。”她管不了这些事了。
赵全荣早已被气得头顶冒烟,现下也没心思处理,只吩咐了声,“给我将这奴才关进柴房去。”便也甩袖离开。
第10章(1)
莫府所在的抚州,紧邻孚城。
此刻府里头一处院落里,一名侍婢上前牵起坐在树下的小姐,柔声哄道:“绿茗小姐,该吃饭了。”
被唤作绿茗的姑娘,怀里抱着一个木偶娃娃,指着树上的鸟窝,稚气的说道:“鸟。”
“对,那上头有鸟,咱们进去用饭吧。”侍婢耐着性子说道。
“哦。”她乖巧的点点头,任由侍婢拉着她走进屋里。
她一边玩着怀里的木偶娃娃,一边吃下侍婢喂到她嘴边的饭,不时露出一抹憨笑。
莫夫人走进来时,看见女儿脸上那抹憨笑,心口不禁微微发酸。
她不知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日竟会受那么重的伤,如今她身上的伤差不多快痊愈了,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
那时将她带回莫府后,她在她胸口看见那抹与女儿一模一样的青色胎记,她惊喜不已,不想待她醒来后,却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不过变成傻子也不要紧,只要能找回来就好,她会请来最好的大夫治好她。
当年要不是她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去上香,也不会让她走失,苦寻十几年,看见她还活着,她已经很欣慰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能让已过世的丈夫看见她找回了女儿。
看到莫夫人,变得痴傻的凤喜憨憨地叫了声,“娘。”
“乖。”莫夫人走到女儿身边,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你大哥知道娘将你找回来了,很是高兴,还来信说这两日就会回来看你。”
朝中前阵子发生变故,皇上驾崩、太子谋反被诛,儿子被绊住,一时不能离开。由于小叔的女儿嫁给了兰贵妃的一个侄儿当填房,两家结成了亲家,她原本很担心身为武将的小叔和儿子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所幸新帝登基后表示,除了那夜参与叛乱之人,其余人等皆不追究。
凤喜歪着脑袋,眨了眨一对美丽的杏眼。似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把怀里的木偶娃娃抱起来说道:“宝宝冷,要穿衣服。”
莫夫人柔声应着,“好,娘吩咐下人做几件衣服给它穿。”
“要很多很多哦。”她稚气的道。
“好,做很多很多。”她宠爱的摸着女儿的脸。
凤喜笑弯了嘴角,拿汤勺挖了匙饭要喂莫夫人,“娘,吃饭。”
“好,娘吃。”吃进女儿喂的饭,莫夫人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娘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治好你的。”
这时,有个丫鬟前来禀告,“夫人,少爷回来了。”
莫夫人欣喜的看着女儿,“绿茗,你哥哥回来看你了。”
她仰起脸,表情天真不解,似是不明白哥哥是什么意思。
莫子容很快地走进屋里。“娘,孩儿回来了。”
莫夫人朝儿子招了招手。“子容,你快过来见见你妹妹。”
莫子容走过去,看见母亲所指的人时,讶然脱口道:“怎么是你?”
“怎么了,你曾见过你妹妹吗?”莫夫人见儿子似是认得女儿,诧问。
“她是我一位朋友的侍婢,娘,您说找回来的妹妹,难道就是她?”
“没错,你瞧她的面容长得很像娘年轻时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她的胸口有个同你妹妹一模一样的青色胎记。”
“这么说来,她真是我妹妹?”怪不得当初第一眼看到凤喜,他就觉得莫名的亲切。
“错不了的。”莫夫人接着追问道:“你说她是你朋友的侍婢,这是怎么回事?”
“我那朋友名叫封清澜,是左相封辰刚大人的侄儿,凤喜打小便跟在他身边,是他的侍婢,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觉得她长得和娘甚是神似,还同她提过这件事呢,没想到她真是妹妹。”说完,莫子容觉得有些奇怪,他说了这么多话,凤喜却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用不解世事的表情,歪着头看他,他隐约发觉不对劲,问道:“娘,她这是怎么了?”
莫夫人将救起女儿的经过仔细告诉儿子,“她醒来后便变成这模样,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神智就像两、三岁的稚儿。”
莫子容忖道:“她应当是跟在封清澜身边才对,怎么会受伤?这件事恐怕与封清澜脱不了关系。”
莫夫人爱女心切,催促道:“那你尽快联络他,娘想知道究竟是谁伤害了绿茗。”
朔江的打捞活动持续了半个多月,陆续又捞起一、两具无名尸。
封清澜一直留在孚城,只要没打捞到她的尸首,他总怀着一丝希冀,想着或许她并没有死,只是待在某处养伤,一旦复原后便会回来找他。
万瑞则在几天前便去追捕那几名杀害凤喜的绿林人士,要抓住他们为凤喜报仇。
凤喜遇害的事传回了荔城,也传到了京城封辰刚父子耳中,对于封清澜滞留孚城迟迟不归,封太夫人也很担忧,她写了封信命人送去给儿子,让他派封清祺来劝劝他。
封清祺因与封清澜年龄相近,两人感情素来亲厚,他很快赶来孚城,在朔江边找到封清澜。
看见才短短时日不见的封清澜瘦得形销骨立、容颜憔悴,他很吃惊。“清澜哥,你怎么弄成这般?”
凤喜的死,对他的打击真这么大吗?
“你怎么来了?”封清澜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问了句。
“奶奶担心你,写信给爹,爹便让我过来看看。如今事情都过了这么多日,你也别太伤心了,早点回去吧,奶奶很挂念你,也很自责,当日要不是她有意撮合你跟赵家的亲事,也不至于弄成这般。”
他不知道赵家后来是如何处置贞妹的事,只知两家的婚事取消了。
“不是奶奶的错,是我不长眼信错了人。”封清澜自责。当初他是为了报恩才答应娶赵楠贞,没想到从头到尾压根就是一场骗局,他报错了恩、信错了人。
“你也别太自责,凤喜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这般。”封清祺劝慰道。他心下有些疑惑,清澜哥是什么时候对凤喜这般情深义重,他竟都没瞧出来。
可下一瞬思及前阵子朝中变天的事,不禁想起爹事后所说的话——
“我看那夜阅进宫里的刺客,八成与清澜有关,他是想藉此嫁祸太子,逼得太子谋反,甚至于皇上和兰贵妃的死,只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不相信,笑道:“清澜哥哪有这种能耐,再说,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清澜其实是先皇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皇兄,他做这一切全是为了要替当年枉死的惠妃以及遭到满门抄斩的外祖父一家报仇。”说完,爹便接着警告他们,“这事你们听了之后别再传出去。”
闻言,他和大哥都很吃惊。
爹赞叹的又道:“也难为他了,隐忍了十几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朝廷给揽得天翻地覆、风云变色,这等才智和心思,委实教人佩服。”
这十几年下来,他们全都没人瞧出清澜哥暗中蓄谋复仇之事,所以,没看出他对凤喜的深情也就不奇怪了。
但让爹如此佩服的清澜哥,如今却为了一个侍婢变成这副模样,也着实令人惋惜。
封清澜望着滚滚江水,幽幽低语,“也许她没死。”
封清祺站得离他极近,听见了他的话,心头不忍,都经过这么多日,人若没死,早该回来了,但他不敢直言,只能好言劝道:“江边风大,咱们先回去吧。”
他摇头。“我想再待一会。”
封清祺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凤喜不过是个下人,不值得你为了个丫头如此失魂落魄。”虽然惋惜凤喜的死,但在他心里仍有主仆的分界,认为只是死了个丫头,委实不值得他如此颓丧。
闻言,封清澜怒斥,“我不准你这么说她,虽然我与她还未成亲,但我心中早已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花了十几年的心思终于报了仇,原以为可以与她好好过日子,却失去了她,让这一切全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直到这时才省悟到,这么多年来,凤喜早已融进他的骨血里,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她的离去,宛如带走了一部分的他,令他的心空荡荡的,再也无法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