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是再随口胡言,信不信我这就报官,让人把你抓了去,到公堂上过上一回大刑,也让你识得一点规矩!”
说到最后,左书云也似乎越来越有信心了,看着莫湘蕾的眼神就跟看着一只小虫子一样,足以操控她的生死。
莫湘蕾虽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听了左书云的话却还是怒火中烧。
说实话,她本来只打算讨点利息,但现在却是想要让这对白眼狼兄妹彻底把本金利息全吐出来。
莫湘蕾心中越是怒火翻腾,声音就越是清冷,“既然你不怕出丑,那咱们上公堂上走一遭又如何?我就不信了,公堂上还能够让你一个人说什么就什么,上刑有什么可怕的?就如你所说的,我就是个不知哪里来的叫花子,没有亲人、没有财产,那我又有何惧?”
左书云以为她是傻子吗?当初这屋子的契书上是写了左书凡的名字没错,可她那时候留了个心眼,那支付银两的人的字段下可是写了她的大名。
再说了这些年左家兄妹要拿银两时,她也都用方便作帐的理由,让他们写了条子,不管是束修费还是左书云买首饰的费用,一笔笔都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有这些记录在,她也不能把这些年所有的花用都给算得清清楚楚。
有这么多凭证,她怕什么?只怕到时候上了公堂,左家兄妹才是那个颜面无光的人!
左书云猛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莫湘蕾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底蓦然有些慌乱了起来,那种彷佛被对方踩在地上的感觉莫名又从心底泛开来。
她不明白,莫湘蕾明明就是一个她娘捡回来的小叫花子,可为什么莫湘蕾面对她的时候,从没有半点懦弱和畏缩,反而是她在莫湘蕾面前,总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她,即使自己有探花郎哥哥、穿着比她还要华贵的衣裳,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这女人让人厌恶,却又恐惧。
她不知道莫湘蕾手里还有什么,可是看莫湘蕾自信的模样,她也知道上公堂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她惶惶不安,直到看见了因为听到吵闹声而过来的左书凡后,才大松一口气,赶紧站到了自家哥哥身边,似乎这样会让她的信心更足一些。
莫湘蕾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忍不住嗤笑了声,心里真替师傅不值,遇不上一个好男人也就罢了,两个亲生的孩子还长成了这副模样……
要是师傅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跳出黄泉,亲自料理这两个没长进的东西?
第2章(2)
“湘儿……”
左书凡不知道莫湘蕾的想法,看着她蒙着面纱,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亭亭的站在那儿,心中又是纠结又是激动,一时之间除了轻喊着她的名字外,居然说不出话来。
莫湘蕾看着这个已经许久不曾见的男子,穿着一身大红衣裳,上头绣的是她从来没给他绣过的并蒂莲,她忍不住轻叹口气,“左公子,现在您也是成了亲的人了,不宜再这么亲密地喊小女子的名字,还请自重。”
左书凡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受伤,“我们……又何至于生分至此?自娘亲死后,咱们是互相扶持过来的,就算……就算我们曾有的婚约不在,也不至于……”
左书凡本就长得俊秀白晳,此刻一脸受伤,顿时让几个不明白前因后果的妇人纷纷用谴责眼神望向莫湘蕾。
莫湘蕾对那些眼神视若无睹,“左公子既知道过去几年是我们互相扶持过来的,那为何今日迎娶的新妇却是座师之女?”
她这话一问,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左书凡。
左书凡没有她那样面不改色的功夫,感觉到那些如针扎的探究视线,俊秀的脸上露出局促的神情,“我……说到底,你还是怨我的吧?可你也清楚,你卖身给大户人家做绣娘时,咱们这婚约就已经不能作数了,为官者,不能迎娶下九流之职者为妻,为奴更是……”
莫湘蕾快被气笑了,依照他的说法,他是无奈悔婚,甚至也是无奈的应下今日这门亲事的啰?
“我今日才明白,负心多是读书人是什么意思。”
左书凡一愣,望着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就听见莫湘蕾咄咄逼人的质问声。
“难道我不该怨吗?当年的确是师傅领我进左家门,可师傅临终前为我们订下婚约,那时候你连秀才都不是,你妹妹不过只是个小童,一家子里头除了我会刺绣这门手艺以外,全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我一个才十岁的姑娘,除了卖身给大户人家当绣娘还有仕么方法养活一家子?我要卖身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要是你为官后不能娶奴者为妻?”她语气没有半分激动,一字一句却说得响亮分明,就像是一个个清脆的巴掌,落在左家兄妹的脸上,把他们打得脸红不已。
左书凡羞愧得侧过头去,反倒是左书云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反讽着,“你那时候又何尝不是看中我哥哥以后能够考上功名,才会死扒着我家不放,说来说去,用了你的银子又如何?我哥哥考上了功名,你也是有了脸面。”
“什么脸面?”莫湘蕾可不打算继续任由左书云颤倒是非,“考上了功名之后,在我不知时就允下了亲事的脸面?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的脸面?这样的脸面不知道左姑娘需不需要?我也能够说上几项你的闺中事,你若要这样的脸面,那我也不妨现在就给你。”
“你!”左书云脸色瞬间一白,反击的话哪里还说得出。
左书凡看事情闹得越来越不象样,甚至新婚妻子身边的婆子丫头也过来看了,他恨不得马上了结了这一场闹剧。
“湘儿,就算我左家对不住你,可如今我已娶了新妇,并也许下只有娶她一人的承诺,就算你想要再进左家门,那也是不能了,不如你说出其他的条件,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定为你办到。”
左书凡一番话说得诚恳,不少姑娘和妇人都觉得探花郎果然是好气度,相较之下,莫湘蕾虽然可怜,却太过咄咄逼人了。
莫湘蕾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够忍住不吐他一口唾沬,只是冷笑。
把自个儿说得跟有情郎一样,还专一不悔?
今日他如果能够把专一两个字刻在身上她还愿意信几分,否则一个悔过婚的人说这些话,着实让人恶心。
“左公子,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就是脑子撞了门,也不会想进左家门的,只不过这往日的帐却是要好好算一算的。
“这宅子当初置下的价钱,加上家具摆设就算个两百两吧,这些年的束修等等就算个一百两,其它的就当是我还师傅的恩情,就免了,把这三百两给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无任何关系。”
她自认自己还是有良心的,三减四扣的,只酌收了一个整数。
左书凡一听三百两就下意识开口道:“三百两不可能,这……太多了。”
莫湘蕾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今日成亲的布置,还有收礼的地方,“难道今日收来的礼,还有这屋子卖了也凑不上这个数?左公子,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这巷子靠近京城里的书院,屋子虽然旧了可也修缮得不错,当年花不到两百两拿下那也是走了运了,过了这些年,这附近的屋子价码早就翻了几番,就连只有单间的宅子,少说都要一百五十两,更别提这两进的院子了。
“不成!要是把这宅子给卖了,那我们要住到哪里去?”左书云尖声叫道。
“左家人要住哪里去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来收点银子罢了!”莫湘蕾半点也不把两个人难看的神色放在心上,“再说了,都说我已经入过奴籍,要是没有一点傍身银子,这日子可不好过了,我自然要多拿些不是吗?”
左书凡被她说得无话可回,只能满是心痛的叹道:“湘儿,你何以要逼人至此?你变了,你以往不是这种性子的……”莫湘蕾懒得理会他的作戏,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说变了,变得不只是她,他也是,那个在她记忆里,曾经是个青涩腼腆的少年,曾经说着若考上功名定不负你的少年,似乎已经消失在记忆的洪流中了。
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让人看了就生厌的懦弱男子。
“三百两,如若没有的话,这大喜之日咱们不妨就这么耗着。”
“你不要脸……”左书云怒极,忍不住想大骂却被皱着眉头的左书凡给拦了下来。
左书凡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什么过往情分已经是完全没有了,只有按照她所说的,把帐算个清楚,彼此再也没有关系,才是最好的状况。
“你去后头点银两,把事情给了结了。”左书凡看着莫湘蕾,轻声对着左书云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