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见他如此,有再多的埋怨都说不出口。
“相公,我……”
夏可柔扑到他身上,哭得满脸垂屈,上官檠强忍厌恶,安抚她几句。
“不关你的事,是我无能,是我让你受委屈。”
见女婿把所有的错都算到自己头上,委曲求全、保全大局,夏家家主夏尚书深感满意。
但夏可柔和梅姨娘心里可就不舒服了,她泪水汪汪,道:“不是你的错,是我那个姑姑……她到底要怎样?爵位都被表哥夺走,还不肯放过你?她非要你断子绝孙才甘心吗?”
上官檠看一眼夏尚书这位大伯父及自家岳父,低声劝道:“母亲终究是不放心我,柔儿,要不……我们搬离王府,我虽然买不起大宅院,但赁个三进宅子还是能的,你先随我委屈一段时日,总有一天我会给你过上舒心日子,好不?”
上官檠的话让夏可柔炸毛!真没出息,人家步步进逼,他却次次退让,现在人家连他的子嗣都祸害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满脑子只想着避开,难怪夏妩玫敢肆无忌惮,难怪整个靖王府都掌控在她手里。
冤呐!她怎么会嫁给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夏可柔忍不住痛哭失声,上官檠般般好,可性子太软绵,被欺到头上还不敢吱声,连在自己家里都如此,到外头又怎么能好?
像被盆冷水兜头泼下似的,她浑身冷得透彻,连妇孺都不敢相抗衡,那么面对强权威势,是不是也只有忍气吞声的分?
如果是的话,嫁给这种男人能有什么前程?会不会熬到六十岁,他仍然只是个六品小官?
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考上状元又如何,多少状元晚景凄凉,多少不学无术之徒却官运亨通,会念书、会考试,不代表有本事啊!
越想,夏可柔看他的目光越是不同。
她娘说,姑爷若不是这种性子,能让你拿捏在手里?话虽如此,可她想嫁的是英雄不是懦夫啊,成亲越久,她越觉得错嫁,初成亲时的喜悦,随着上官檠无法在婆母面前为自己撑腰,令自己次次吃瘪,慢慢熄灭。
如今他又这样,太气人!
一怒之下,她转身就跑,上官檠抱歉地向夏尚书和岳父拱手,连忙追出去。
夏尚书看着上官檠的背影,低声道:“委屈了。”
上官檠一路追到夏可柔的闺房,还以为他会吃闭门羹的,没想到夏可柔一把将他拉进房,怒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开骂。
“为什么要搬出去?我不要!她把我逼到不能活了,我为什么不反抗?”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上官檠隐下眼底笑意,低声下气的回答,“那个王府早晚是弟弟的,我们反抗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取而代之?”
“谁说不能?”夏可柔用力抹去泪水,咬牙道:“你才是嫡长子,姑姑不过是继室,比起表哥你更有继承爵位的资格。”
像被她的话吓到似的,上官檠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柔,这话万万不能说,那是我的母亲、你的亲姑姑,父亲已经请封世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这样……会惹大祸的,万一母亲再度对你……可柔,忍忍,咱们忍忍。”
夏家姑娘什么事都会做,就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忍忍”,面对强势恶霸、手段阴狠的姑母,夏可柔既生气自家长辈不能替自己出气,更气丈夫连大声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是怎样?难道这个亏她非得吞下,她非要被人骑在头顶上欺负一辈子?
用力拨掉上官檠的手,夏可柔一巴掌往他脸上甩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杏花、桃红都吓呆了,大奶奶这是……
过去随意打杀下人就罢了,可这是大奶奶要依赖一辈子的丈夫,大奶奶被下了药,这辈子再无其他出路,只能跟在姑爷身边,她还这样对待姑爷,这是连自己的后路都要绝了啊!夏可柔也被自己的激动吓到,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檠,呐呐 道:“我、我……”
所有人都以为上官檠会拂袖而去,都以为夏可柔就要被休弃,没想到上官檠竟然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比起夏可柔的粗暴,上官檠的举动更让人惊讶,杏花和桃红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上官檠安抚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才会这么生气,别怕,我不会纳小妾,我会找遍天下名医来替为你治病,就算到最后……还是不行,顶多我们从二弟那里过继个孩子,总会有人承继大房香火的。”
这话再温柔不过,任何女人听到男人肯替自己这般吞屈,再大的苦也吞了。
可惜夏家女儿不是普通人,夏可柔闻言更光火,凭什么上官庆拿走世子爵位,他的儿子还要抢走她的嫁妆,没有这样坑人的!
只不过那巴掌把她的理智给拉回来,她歇下嚣张,温柔地倚进上官檠怀里,回道:“好,我们去访遍天下名医,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我的病。”
“跟我回府,好吗?”上官檠小心翼翼的问。
“不,我要姑姑亲自来接我。”她还在使性子。
“可柔,别闹了好不好?”
“不好,你为什么站在姑姑那里?都不替我讲话。”
“自古孝为先,那是咱们的母亲的。”
“哪家的母亲会给女儿下药的?”那个毒妇是仇人,她与她誓不两立。
“这事没有证据,你别再说了,万一惹恼父亲、母亲,那个家真没咱们的容身之处。”又来了,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前畏狼、后畏虎的模样,可……又不能断了这门亲。“回去吧,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
不指望他了,既然嫁给一个无用的,大房就只能靠她自己撑起。
上官檠又软言安慰半晌,才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离开夏府。
杏花、桃红怎么看都觉得不妥,可大奶奶那性子谁敢劝?
待在外头听了一耳朵的奶娘犹豫半天才进屋,对夏可柔说道:“小姐,好歹姑爷是个大男人,你当着丫头的面不给他留点脸面,怕是……”
“奶娘别多话,我比谁都了解上官檠的性子,我若不趁势不把他压下去,往后他拿我不孕做借口,生了异心,我才是有眼泪没地方可流。娘说的,男人性贱,得给一个巴掌再赏一个枣子,瞧,姑爷对我不是服服贴贴的?”
奶娘看着小姐满脸笃定的表情,没再往下说。小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或许小姐说的没错,什么锅配什么盖,姑爷的性子合该像小姐这样才掌握得住。
那天为Jovi的管教拌嘴,谁也没放在心上。
纪芳深刻检讨过,确实是她不对,现代女子的坚毅独立搬到古代,都得面对适应问题,更何况是一个生长在古代的男子,他怎么晓得何谓爱的教育,就算在现代也有人深信虎妈、虎爸的教育理论啊。
在大公司的生态里混这么多年,有错就改这点她还是能办到的,做错了,就认、就改,不要为了面子坚持到底,这不仅仅是为了人际关系,更为着修养心性,更何况,他没当过爹,她没当过妈,谁敢说爱的教育一定比铁的纪律更适合Jovi?她所仗恃的不过是更多教育学家的理论罢了。
她道歉,他接受,他们一起去李莹那里挑人手。
一路上,他虚心求教,与她讨论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状况,而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教育这种事他不在行,但他看人的眼光奇准无比,那天他们买回一家人和五个年轻婢女,也没看他与他们多做交谈,便顺利挑出两人当头头,让他们负责管理。
为保住头头的地位,他们卯足全力分派工作,短短几天新宅子就整理好了,新被、新床、新帘子——布置妥当。
纪芳这里还没收拾好呢,那里已经派三辆马车过来帮忙搬家。
新家很好,打理得干干净净,纪芳见过芷英了,几乎是第一眼她们便喜欢上彼此。
芷英很高兴,未来的主子不是个没见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纪芳也很开心,芷英居然有《天龙八部》里阿朱的味道。
纪芳正式拜访过邱师傅之后,收拾好农服,就要把萍儿的三个弟弟给送到隔壁受教育。秦氏殷殷嘱咐,让他们要好好跟着师傅学本事,将来好回来给小姐办差,叮咛几个晚上不够,临出门了又逮着人讲不停。
秦氏舍不得放人,玥儿和Jovi舍不得,揪住大哥哥的衣袖不让人走,搞得三个男孩眼睛都红了,几个孩子玩久了,一天不见都觉得难受,往后虽然只隔一道墙,可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
老三阿轩从怀里掏出几颗木头珠子给Jovi,说;“小少爷乖乖,哥哥去上课,等学好本事再回来保护小少爷,好不好?”
老四阿翰、老五阿问见状,也掏出最宝贝的小木珠分给玥儿和Jovi,“你们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长大了哥哥带你们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