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胜衣,你是牛呀!是不是要让我把孩子生在你手上,走快点——”感觉下身羊水破了的宁知秋急得大吼。
“好,快。”
妻子一吼,他果然变快了,再回神时,人已被推出产房,站在门外像被遗忘的人,眼神茫然的穿着一盆又一盆端出的血水,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他不知该做什么。
几乎是一辈子——其实只有两个时辰不到,比起其他痛得死去活来的产妇,多亏宁知秋调养有成,很顺利地生下孩子,没有什么脐带绕颈、产后大血崩的糟糕事,她一生完孩子就睡着了,让人直呼好命。
“我的儿子……”抱着甫出生,全身红通通的皱皮小娃儿,华胜衣忍不住泪流满腮,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尾声 终于回家了
三年后——
“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我看到姑姑的大马车,好多好多穿铁衣的人,是姑姑回来了……”
穿着一件短衫,露出两只胖手的白胖小人儿跑得很急,一双小短腿还没凳子高,跑得跌跌撞撞地,可不让他跑还不高兴。
他叫宁丰收,快两岁了,是宁知理的大儿子,是个气到令人头疼的孩子,八、九个月大就开始学说话,口齿不清还特别爱说话,说着说着就成小话痨,从早到晩说个没完。
宁丰收还有个“妹妹”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宁家人喜欢女儿,想要和像宁知秋一样的小女娃,他们想念着这个打小身子不好,成亲没多久就离开他们身边的亲人,盼着能再见一面。
早盼晚盼地,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咦,你是谁?”
宁家门口站了一位翩翩少年郎,眉毛浓密,瞳仁漆黑,鼻粱高耸,唇带胭脂色,容华出众,清俊逸然,一个美少年也。
“二姊,你不累吗?一回家就玩我,你为什么不干脆装失忆,让爹娘抱着你痛哭。”都几岁了还这么稚气,当他还是七,八岁的小毛头,她说什么都相信,还被逗哭了好几回。
“哎呀!原来是我家中的宁小方,你长高了,变好看了,二姊都快认不出你来,果然男大十八变,小猴儿也能变得人模人样,像个人了。”她的家,终于又回来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鼻头一酸的宁知秋差点哭出来,她心口发暖的想着,回家真好,她的家人都在,一个不缺。
“二姊,从你嘴里就不能吐出一句好话吗?我像猴儿你是什么?还有,我本来一直就比你高,你是家里最矮的一个。”二姊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欺负人,开口毒死人。
“谁说的,还有人比我更矮,宁丰收——”她不服气的一喊,要比个矮她不是第一个,矮中有矮。
“在在在,姑姑你找我?姑姑,姑姑,你比大姑姑好看,大姑姑凶,二姑姑笑,我喜欢……”奶声奶气的小胖子嘴甜得很,根本是他二姑姑第一,哄起人来甜死人。
大姑姑凶,二姑姑笑?小丰收呀!你果然还小涉世不深,分不清好坏,大姑姑只是凶而已,二姑姑一笑会要人命,那是个心黑的。宁知方在心里同情有眼无珠的小侄子。
“哎呦!这肯定是抱错的小孩,我们家的人都不太爱说话,你看你爹是铁嘴葫芦,你小叔叔挑话拣字的,祖父只会抱着你呵呵笑,看着都不像。”怎么会生个话痨子呢?真奇怪。基因突变?!
“没错、没错,我是爹的儿子,爹说我叫宁丰收,字慎之,你是姑姑……姑姑,礼物、礼物,你要给我见面礼……”他尾音拉得很长,十分可爱又讨喜。
慎之的意思是告诉他行事为人要慎之又慎,不可行差踏错,害人害己,像他大伯相父他们,为了贪念害了一家人。
“给你棒槌好不好?”宁知秋又在逗小孩了。
“棒槌?”好玩吗?
两岁不到的宁丰收根本不晓得什么叫棒追,他只在乎能不能吃,好不好玩,有不有趣,说起来跟他二姑姑小时候一个样。
“是呀!我用棒槌往你脑袋上敲,把你敲入泥里,就像把种子洒在地里,很快就会发芽长大了。”像大树一样高——她还记得的这句广告词,好像是卖奶粉的。
前一世离她好远了,她几乎快忘了她曾是一名编辑。
“啊!我不要发芽,爹,你快来,有坏姑姑,她要把我种在土里,呜呜——我不要身上长叶子……”宁丰收吓得放声大哭。
“真能耐了,一回来就把孩子弄哭。”华胜衣牵着三岁的儿子走过来,语带调侃。
她故作陶醉的一晃脑。“很美妙的哭声你不觉得吗?多宏亮有劲,这才是小男子汉,咱们冒哥儿哭得太秀气了。”
被娘亲嫌弃的小男童抿着嘴,神情和他爹一模一样。
这就是宁知秋不服气的地方,她生的儿子为什么不像她,反而和他爹像个十足十,所以她打小就玩儿子,玩得很凶,儿子都被她玩成精了,聪明程度不下十岁孩子。
“哇!长得真像。”宁知方一脸惊讶,先看看面容严肃的小脸,再瞧瞧神色冷肃的大脸,说不是父子真没人相信。
“宁小方你脑袋被门板夹了呀!他的儿子不像他要像隔壁老王吗?”
啊!惨了,辅国公府隔壁住的真姓王,王尚书。
“秋儿——”华胜衣冷眸一瞟。
“华哥哥快看,有飞机。”唉!她该喊飞碟的。
“飞鸡?”鸡飞起来有什么好看?
宁知秋大笑的拉过面瘫的儿子,快步往宅子里跑。
自从回到蜀地,到了已是宁家镇的流放村,她就像放飞的鸟儿一般快活,心境变开阔了,人也开朗多了,彷佛昔日在桑园里穿梭的小姑娘又回来了,采着桑葚,啃着甘蔗,满园子疯跑,还躲起来吓路过的村民。
那时候是无忧无虑的,爹疼娘宠,一家人都把她放手心上怕她化掉似的疼,她可以放纵,她可以任性,她是被包容的。
“姊夫。”宁知方喊了一声。
“嗯。”华胜衣应了一声。
无趣的两个人。
走进厅堂时,就看到一名娇气的小女人哭声细细,一手抱着她娘,一手拉着她爹的衣袖不让他走开,让他们高兴的红了眼眶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女儿呀!被他们养娇了,真对不起女婿。笑着的宁锦昌和周氏偷偷拭泪。
“都当娘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孩子笑话你。”眉眼不郁结,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好,福泽深厚。
“他敢笑我,我就揍他,我是他娘我最大。”一回到自己家就变得活泼的宁知秋在儿子鼻前挥拳头。
大概被吓多了,冒哥儿很镇静,不为所动。
“还揍孩子呢!你小时候娘揍过你吗?来,冒儿,来姥姥这,姥姥疼你,不要坏娘。”一看到年画娃娃般的小外孙,周氏笑得嘴都阖不拢,又摸又抚的爱怜不已。
坏娘?睁大眼的冒哥儿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说娘坏,国公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娘,就连爹也是个没用的,娘只要佯哭就赶紧轻声细语的去哄,娘真的很坏。
“娘不疼我了,你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宁知秋假哭,装出不满的样子。
“去去,是不疼你了,我只喜欢这个,有了小的谁还要大的,找你夫婿哭去。”小外孙长得多可爱,粉妆玉琢的。
被母亲推开的宁知秋讶然不已,她居然不如个小鬼。
尽管那是她生的。
“失宠了?”华胜衣笑着安慰妻子。
“对,我娘变心了。”太可恶了,她会输给自己儿子。
“别难过,家有悍妻,我不敢变心。”他取笑道。
“你说什么?!”谁凶行了?她再温柔不过了,从不高声怒骂。
腰上遭两指一拧,他苦笑,“我说你收敛点,岳父大人在看着呢!咱们可不能让他担心。”
她横了他一眼,走向宁锦昌。“爹,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这次能住多久?”他摸着外孙的头,眼中有疼爱。
“大概一个月吧!我向皇上告假三个月,扣去来回路途,约莫能停留月余。”他也顺道来看看二弟。
华胜衣引荐,华诺衣一路从京城来到蜀地,知秋书院又扩达了,由原本的一百多名学生到如今近千名的学生,年纪从六到十五岁的孩子都有。
因为不想招收太多的学生造成人满为患,因此才控制在千名以内,再多也不收了,谁来说情都一样。
宁锦昌和宁知理教书十分用心,书院里的学生三年来考中秀才的有七十八名,还在启蒙的占多教,是不少人家想把孩子送来读书的书院,为了几个名额抢破头,目前已是蜀地最大、也是名气最响亮的书院。
华诺衣来到知秋书院当夫子,书院里福利不错,有专门为去子设置的住所,单身或携家带眷的院落各自分开,束修足以养家活口。
当然,对习惯奢靡生活的宋明月远远不够用,她恨透了没有京城繁华的蜀地,已经闹了几回要回京,但华诺衣言明她若要回去可以,顺便把他写好的休书一并带走。